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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第三十一章 槽頭炸馬】

  馬希山鼓著他的腮幫子,領著他的騎兵,收容起那些掉隊的但還沒有被小分隊吃掉、正在掙命奔逃著的步兵,回綏芬大甸子。一路上他鼓的像只氣蛤蟆,滿身的細胞都脹滿了氣,這形像,恰和那些精疲力盡泄了氣的匪徒成了反比例。他把滿肚子的喪氣全發洩到匪徒們身上,邊走邊罵,有時看著太不順眼的就抽上兩鞭。「媽的!怎麼沒叫共軍都把你們打死!」真也怪,馬希山的鞭子,真像個自行車的氣筒一樣,一抽到匪徒身上,就像被打上氣似的,走得也快了起來。

  匪首們對小分隊的神出鬼沒,真有些驚心碎膽,又恨又怕,但又無可奈何。

  至於匪徒們,更是些驚弓之鳥,向來好單獨行動便於搶掠姦淫的匪徒,現在也都聚居一處了。一有點風吹草動,爬起來就亂射一通,一到夜晚誰也不敢亂動。

  匪徒們失掉了巢穴,再加上連連幾天幾夜的疲勞,侯、謝、馬匪首在計窮無策的困境裡,還是確定了在這裡先休息幾天。

  他們數著手指頭計算著:共軍小部隊發現他們才只有三天。如果共軍不來大部隊,光是這一小股共軍是吃不掉他們的。要來大部隊的話,小股共軍必須先回牡丹江報告,這樣快馬也得四五天,等共軍大部隊趕來至少也得七八天,因此休整上一星期還來得及。

  在休整中,匪首們深感他那些沒有馬的步匪在雪地上是一大累贅,行動起來一掉隊就會被共軍一口一口的零碎吃掉。

  丟掉吧,又捨不得這將占一半的實力。

  他們又感到過去五個人一連的建制太不管用,既不能獨當一面,頭緒又亂。於是便決定把現在的二百三十幾名匪徒,除了司令部的文武官員護兵馬弁之外,其餘的二百人編成二十個連,每十人一連,又好管轄,又可以獨立作戰。

  可是編好後又有八個連沒有馬,這個難題卻引起匪首們一番思慮,他們想:「掠綏芬大甸子的民馬吧,又不太好,對己不利,自古道:『老鷹不打窩邊食。』何況大甸子這個唯一的基地呢。」匪首們思來慮去,無計可施,因此馬希山還是決定:「窩邊食也得吃!何況大甸子這個窩,已是保不住了的。」

  於是把綏芬大甸子所有老百姓的馬匹,全部給搶來,沒有鞍子的,捆上床棉被,弄個繩扣作馬鐙。整個綏芬大甸子搶足了八十多匹好耕馬,匪徒的陣營足壯了。有的窮苦人,愛牲口如命,為了拒絕搶奪,被打死了三四個。

  在整頓中,匪徒們是嚴加戒備,全駐在大甸子的中部一帶,佈置得十分嚴密,火力密集地交叉,各點之間可以有利地呼應援助。四圍用雪修成了射擊掩體,又澆上大量的水,凍成了堅固結實得像鋼骨水泥一樣的防禦工事。又在老百姓的屋牆上挖了許多的槍眼,這樣即使沖進陣地之內,也可堅守。

  又用雪築成蜘蛛網似的交通壕,專為了逃竄之用。馬匹各連都拴在自己的駐防區內,或地主的大馬棚裡。

  馬匪特別命令:「白天槍不離手,夜間槍不離懷,晝夜白黑馬不離鞍。」又向王茂屯方向放出一連的警戒部隊,嚴防共軍大部隊到來。又在駐區週邊,每晚放兩個連的戰鬥值班部隊,提防小分隊的襲擊。

  匪徒們真也餓怕了,每人搶了老百姓一條結實的單褲子,滿滿地裝上大米。匪徒們特別願要朝鮮族的褲子,因為這種褲子褲襠特別肥大,裝糧盛得多。

  三四天中安靜無事。

  匪首們這幾天可是坐臥不安,頻頻地核計著他們今後的命運,紛紛爭吵著他們將來的出路,耽心著他們的生死存亡。

  乳頭山、威虎山、神河廟、大鍋盔,這些老巢都覆滅了!

  四外的土改又像潮水一般的沖向山區,再建新巢連糧食也弄不到,更可怕的是小分隊眼前就要他們的死活。

  按侯殿坤的意思,是要全部放下武器,把所有的人混進各大小都市,改名換姓,打入共產黨的各要害部門——鐵路、礦山、工廠、軍隊,進行秘密活動,組織地下「先遣軍」。有機會就進行暗殺破壞,等待時機,準備暴動,迎接「國軍」。

  他所以這樣主張,因為他向杜聿明從來是報告他的赫赫成績,雄厚的實力;而如今上十萬的大軍僅剩下這可憐的二百多人,連他苦心發展的那些地下「先遣軍」的名單也落在共軍之手。

  如果這樣狼狽地回到瀋陽,不但是黨務專員作不成,要革官削職,甚至連腦袋也保不住。

  謝文東則主張想辦法搶一筆橫財,先瞞著上司,到南方哪個城市先躲躲難。來春再返回來,重整旗鼓。他所以這樣主張,因為他現在除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婿以外,再沒有一兵一卒。像這樣一個光杆司令,他深知到了國民黨那裡是根本吃不開的。況且又是個將近六十幾歲的老頭子,連一個班長也當不成,說不定還要判罪。

  可是馬希山一意反對。他定要去吉林,背靠「國軍」主力,擴大武裝,進取圖們、東京城一帶,將來充當「國軍」的先鋒,攻打牡丹江。

  爭來吵去,還是因為馬希山的實力雄厚,所以侯、謝二匪無可奈何,只得依從馬匪的主張。特別是侯殿坤,此時只有抱馬希山的粗腿了。

  侯殿坤向來摸透了馬希山的性子,知道他一戴高帽就喘,一激就怒。因此他就玩弄開了老黨棍子的手法。

  是在第五天晚上,一陣爭吵之後,侯殿坤殷勤他向馬希山道:「希山仁弟!你的主張我依從了,不過你的威名左右四方誰都知道,就是杜長官也對你寄有很大的信任和希望。」

  他停了一下,斜眼瞅了瞅馬希山捋著仁丹鬍子傲然自得的神色,「難道你就甘心敗給一個共軍的小分隊?特別是那個少劍波,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娃娃,是個小小的共軍團參謀長,怎麼能叫他在你面前逞能耍威風!」

  馬希山一聽,憤然站起來一拍小桌:「侯兄!我馬某要去吉林,是為了長圖遠舉,我向來沒怕過共軍的強大,更不要說這小小的一股共軍小分隊。至於那個少劍波,在我馬某眼裡不過是個虎口中的小牛犢子罷了。哪有猛虎怕牛犢、蛟龍怕鯉魚的道理。」

  馬希山這一席倒驢不倒架子的大話,正是侯匪所希望的。

  侯匪心想:「對付他必須高帽子裡面加點利刺,才能叫他又喘又發火。」於是便向馬希山歎了一口粗氣道:「不愧馬弟之英雄!可惜崔、許二兄相繼遇難,他們為蔣總裁獻出了自己,實為黨國忠烈之士。我侯殿坤失去了得力的臂膀,」說到這裡,侯匪奸猾地長歎一聲,「退一步想,不為事業,也為死去的朋友,應盡大義。這一小股共軍不滅,使我侯殿坤死不瞑目。可是現在只有馬弟你才能擔當這一重任。」他看了看外強中乾膽虛皮肉壯的馬希山,「目前按兵力講還勝過這一小股共軍數倍,可貴的更是我們的弟兄中全與共產黨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和我們一樣要從死地裡向外衝殺。常言道:『兵置死地而後生。』媽的!四個人幹他共軍一個,拚也拚沒了他。現在的問題是一切取決於馬弟你的指揮了!」

  馬希山聽了這番話,咬了咬牙根,拳頭一握,滿身殺氣地敲了一下桌子:「侯兄放心,我馬希山不消滅這一小股共軍誓不為人。」胸膛一拍,大拇指一伸,「堂堂的國軍副司令,掐不死個共軍小小的參謀長!哼!我要用牛刀殺雞,泰山壓猴子。」說著掏出他的左輪手槍,將把子一撅,七顆子彈骨碌碌在桌子上滾動。「看看!我宣誓,秉蔣總裁的訓示:『不成功,則成仁。』這幾發子彈不是少劍波的,就是我的。我消滅不了他……」

  侯殿坤、謝文東一齊伸出大拇指頭,「有氣魄,有膽量。」

  寡頭專員和光杆司令樂了。

  屋子裡爭吵的空氣,頓時變得和諧起來,匪首們又進入意志統一的歡樂中。

  少劍波率小分隊在離大甸子三十裡的一個小山半腰紮下帳篷,實行短時休整。在休整中少劍波詳細地分析了敵情:「敵人的老巢被毀,屁股又被切掉,現在敵人的困難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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