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林海雪原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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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父子五人,除許祥被摔死在十八台下外,其餘的四人全被生擒。只有許大馬棒的老婆蝴蝶迷,和慣匪鄭三炮因杉嵐站大屠殺後,向他們的上司濱綏圖佳黨務專員去報功,不在乳頭山而暫時漏網。 太陽當空照,照紅了乳頭山。仙姑洞中和天乳泉旁,響起了白茹的歌聲。 戰士們也跟著唱起來,一起高歌狂喜,充徹著乳頭山的天空。唱得冬風不涼,唱得山石交響。唱來了溫暖的陽光,唱來了群鴿飛翔。 天乳泉水,燉熟了爛爛的麅子肉,煮沸了暖暖的還童茶。 戰士們手拿大塊的麅子肉,口咬手撕,喝著大碗的還童茶,來了一頓勝利大會餐。許家匪幫準備屠殺牡丹江的出師飯,變成了小分隊奇襲乳頭山的勝利餐。蘑菇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們真是神兵神將,有靈芝姑娘和狄英兒的神能,我六十八歲又來到乳頭山!」 少劍波高聲向戰士們喊道:「感謝蘑菇老人對我們的幫助,祝老人長壽無疆!」 大家一起喊起來,圍繞著這位眉笑眼開的老人。 在戰士們的狂歡聲中,少劍波拾起一片小木板,走到幫助小分隊成功的那棵參天的大樹下,他拉了拉還在隨風搖盪的大繩子,便取出自己的鋼筆,喳喳!在木板上寫了幾行字。 寫畢把木板掛在那棵參天的大樹上。 在戰士們的歡笑中,突然聽到劉勳蒼高喊:「來呀!來呀!……」 戰士們頓時連蹦帶跳一窩蜂跟在劉勳蒼後頭,向那塊掛在樹上的木板跑去。 少劍波站在一旁瞅著他們微笑。 劉勳蒼手拿一條麅子腿,口裡嚼得正香,他邊嚼邊念道:「奇峰破雲,林梢……哎咳……咳……」被一口麅子肉嗆了嗓子。 戰士們大笑起來,欒超家一把奪下了他的麅子腿,「你吃了幾條啦?坦克!別摸著這不值錢的肉,脹壞了肚子大家還得抬著你。」 白茹從人縫擠到前面,滿面笑容地高聲念道: 奇峰破雲,林梢戳天,茫茫千里無人煙。 小分隊馳泳山濤林浪,蘑菇老人神話乳頭天險。 哪怕巨石吊懸,何懼無底深澗。 意志沖碎磐石,膽魄填平深淵。 鷹嘴枯榆當岸,乳頭細枝為沿。 一絲天道蕩空,恰與雲橋相伴。 飛取仙姑洞,奇襲乳頭山,笑匪徒何不上天? 生擒許家惡魔,送交人民——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血債要用血來還。 白茹讀完,兩手一合跳了個高,明亮的眼睛盯向劍波。 戰士們歡騰若狂地嚷道:「我們二〇三首長真是文武雙全!」 白茹這時一點也沒了笑容,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瞪著她喜歡看人的大眼睛,凝視著正在微笑著遠眺噴水山奇景的劍波,她看得是那樣地出神,又是那樣地天真。 此刻她已聽不見戰士們雄壯嘹亮的歌聲,聽不見幽雅歡噪的鳥鳴,看不見賞不完的奇山美景。這個少女赤純的心哪! 第一次泛起愛情的浪花。她眼前這個英勇俊俏、多才多謀的少劍波,像一顆美麗的花籽一樣,深深地種在她那顆玲瓏的小心裡。 【第九章 白茹的心】 在一個只有四幢茅屋的林深小屯裡,隱蔽著少劍波和他的小分隊。這四幢屋各不相連,散佈在一座小山包下。一條X形的小山溪把它們分割在四處,小隊部駐在匯流點旁左邊的一幢。 在西山腳下,離著這四所茅屋五百米處,還有兩所久沒人住的小茅房。 李鴻義坐在草皮上縫補著他的手榴彈袋。高波也坐在草皮上聚精會神地讀著戰士識字課本,他讀得很費勁。幾天的戰鬥似乎有些字給忘掉了,因為他讀了這樣兩句,引起小李和他一陣爭吵。 「愛祖國,愛人民,愛護公共財產,」他翻過一頁,「窮人再也不能忍『愛』地主……」 「忍受!」小李停下他的針線活,一邊笑,一邊糾正高波讀錯了。 「去你的吧!」高波不服的一噘嘴,「你沒看著書,你怎麼知道!」 「哪有『忍愛』這句話呀?不看書也知道你讀錯了。」 「書上寫的是『愛』麼!不信你看看。」高波把識字課本朝李鴻義一晃。 「我不用看,它也是忍受。」小李仍低下頭縫著他的手榴彈袋。 高波把嘴一噘,「哼!怪不得白茹批評你光會照套念,不會寫,不看書上怎麼寫的。單照現成的話瞎念叨,還學識字幹啥!」 李鴻義把手榴彈袋一甩,「真主觀,強眼子!」說著伸手來抓高波的書,「你好好看看,它倆一樣嗎?」 高波把書向身後一藏,「我早就看清楚了!」 李鴻義從高波身後把書拿過來,用手點打著,「你看它倆到底一樣不一樣?」 高波也不示弱,抓過來也點打了兩下,「你看它倆一樣不一樣?」 李鴻義在爭吵中馬馬虎虎地掠了一眼,只看了兩個字模糊的大架,也沒分清它倆的細劃區別,突然被高波質問得愣住了。 高波顯著勝利的神氣,「怎麼樣?一樣吧?」說著他把手向空中一比劃,寫了一個沒留下筆跡的大「收」字,「收!不是這樣嗎?自己沒弄明白,還瞎強!」 李鴻義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手一按,「不管書上寫的怎麼樣,反正是忍受!也可能書上印錯了!」 「喲!自己不認倆半字,還敢批評書!嘿!」 「哎!對啦!不信咱去問一問小白鴿。」李鴻義不服氣地站起來。 「問就問!」 兩個人一起走進東間白茹的屋子。 白茹正坐在炕上,兩肘支在小炕桌上,兩隻細嫩的小手,捧著她那緋紅的臉腮,在那裡呆想著什麼。 高波、李鴻義一進門,覺得很奇怪,在人們的心目中,這個歡樂的小白鴿只有兩種情況下才安靜。一是她歡樂地勞動一天,做完她的工作,唱完她的歌,夜間睡覺的時候;一是當別人談論著政治、軍事、時事問題的時候。這樣的時候,她可以坐在一旁一動也不動,瞪著她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別人的嘴唇,好像要把別人肚子裡的知識一點不剩地吸收過來。她安靜地聽著別人發言辯論。 高波走到炕沿邊,把識字課本向白茹眼前一推。「小白鴿,我說這是『愛』,小李硬說這個是『受』,到底是個什麼?」 「什麼愛呀?受呀?冒失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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