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還把用土堵死的另一頭扒開,從屋裡溜出去吧。哪知道就在這屋子裡住下了敵人。

  弄不清敵人是怎樣的情況,當然不能往洞外鑽。

  那位問道:怎麼這樣巧,敵人單在他這個破房子裡住?

  這並不是巧,因為敵人要在他這個房後邊修炮樓。他們在這兒住下,站崗放哨,監督看守才方便。他這個房子又是村子的西北角,在房頂設上哨兵,又便於封鎖小李莊。這樣一來,地洞裡的人就更不好往外走了。

  在這兒住下的敵人是鐵杆兒漢奸高鳳岐的一個偽軍小隊,小隊長就是刁世貴。

  那位說:刁世貴的偽軍小隊,不是在橋頭鎮的小學校裡,被日本兵都給拿刺刀挑了嗎?怎麼還有這個小隊呢?

  我想大家還會記得:當時,不是刁世貴把豬頭小隊長給捆起來之後,就找高鐵杆兒去報告嗎?正在他向高鐵杆兒報告的時候,毛利帶著隊伍也找了高鐵杆兒去,嚇得刁世貴鑽到了床下。因此,他才沒有被殺。高鐵杆兒被關起來之後,小紅兒就把他在屋裡藏了兩天兩夜。等高鐵杆兒又恢復了職權,他才又出頭露面。毛利因為那個事,受了貓眼司令的責備,所以他也沒有再追究。高鐵杆兒原來跟刁世貴是盟兄把弟,又看他敢打敢鬧,不但是當偽軍堅決,還敢把豬頭小隊長捆綁起來,這正投了高鐵杆兒的脾氣。所以刁世貴在高鐵杆兒的心目中,算是好樣的。

  稱不起鐵杆兒,也配作一根硬棍兒!由於這種情形,高鐵杆兒才讓他當了另一個小隊的隊長。在小李莊這兒,他們要修兩個炮樓,一個在水井旁邊;另一個在村子南邊,擺渡口的北面,大堤上頭。那一個炮樓要住日本兵,是豬頭小隊長的一個班。這個班現在何大拿家的院裡住著。因為日、偽之間總鬧矛盾,各懷著鬼胎。

  毛利是為了明裡轄治,暗中監督偽軍,所以就讓一個班的日本兵,佔據一個炮樓。這個炮樓,連河路、帶浮橋、帶村莊、帶公路,一齊都能看住。高鐵杆兒是為了暗中抗拒豬頭小隊長,要把統制這個村的權力,由他掌握起來,好任意搜刮油水兒,這才派他的得力部下刁世貴,駐守這兒。這樣看來,在小李莊村,敵偽之間,免不了還要有明爭暗鬥。小李莊這個村子,也要受雙重的封鎖。不僅如此,偽政權還要在這村設立大鄉公所,大鄉長就是何大拿。這一傢伙,叫誰看著,小李莊村也得鬧個天昏地暗,攪成稀泥爛醬!孫定邦家這個地洞再想保住秘密,怕是很困難了!這些未來之事,不必先說。

  再說地洞裡的人們:他們已經知道兩頭都有了敵人,沒有辦法出去,只好忍耐一時,等待機會。不過,地洞裡邊已經感到了困難的威脅,預先弄下來的飯食已經吃光了,只是還有兩口袋小麥。吃生小麥固然也能充饑,但是想要把它弄軟,這很困難。預先弄下來的水,也早就喝完了,再喝就只有井裡的生水。按說喝生水是很平常的事,就是因為這井水裡邊,泡著一條特務的死屍。因此,人們寧願渴死也不喝它。

  地洞裡邊不光是吃喝成了問題,就連燈油也快點完了,油罐子已經倒幹,油碗已經著得靠了底,燒得那根油撚子唧唧作響。為了防備著換藥看傷時候的需要,這盞保命的油燈,被林麗掌握起來。她先找了一盒火柴裝在自己的衣兜兒裡。怕受了潮濕劃不著,還老叫它貼著身子。然後她把燈碗兒保存起來,誰也不許動一動。孫定邦跟肖飛本來都有手電筒,因為下雨受潮跑了電,這會兒也不亮了。

  肖飛的自來火兒也沒了汽油。因為挨了雨淋,手錶裡灌進了水去,這會兒只能看到豆綠色的夜光,一步也不能走了。不過,從井口上透過來的一線光亮,還能看得出是在白天。約摸著是上午的時間,老是聽著井上不遠有亂七八糟的響動,所以也不敢爬上井來偷看。等著吧。

  好容易等到了天黑,肖飛悄悄兒地爬到井口,偷偷兒地探頭一瞧:啊!還有許多的人,在這井的周圍亂搬亂倒。仔細一看,才看到有拿槍的偽軍,壓著民伕們在這兒做工。他急忙又爬回洞口,和孫定邦一說,孫定邦為了弄得更清楚,他也上去看了看。看完回來,他倆判斷著是:敵人要在這兒修炮樓。這就更加焦急不安了。為了不讓洞裡的人們過於驚慌,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大家,他倆只是急著想法出去。恨只恨,偽軍們押著民伕老在這兒折騰,沒有辦法秘密地走出去。難道他們老是連天連夜地幹不停工嗎?等著吧,總能找到機會。

  於是,肖飛和孫定邦老在洞口這兒聽著。這天約摸著已經到了半夜,再也聽不到井上邊有什麼響動了。孫定邦爬上井口一看,果然是一個人也沒有了,在不遠處現出了一個圓形的房基,這大概是修炮樓。又一巡視周圍,看到轉遭兒立起一人多高的木頭樁子,不用說,這是要圈鐵絲網。心裡話:這可得想個辦法,把人們救走,要不然,等敵人把鐵絲網圈住,把炮樓兒修起來,再想走也沒了法兒。

  想到這裡,孫定邦慌忙又爬回洞口叫著肖飛。他倆來到裡邊對大夥一說,人們還有個不急的嗎?無論如何也得趕快出去。怎麼辦呢?你一言我一語地想出來了個辦法,把燈點起來,找到了一條破繩,又解下了幾個人的腰帶,先讓孫定邦跟肖飛,拿著繩子的一頭,爬上井去,然後由志如和林麗負責,用這一頭的繩子,把人綁起來,一個一個的拉到上邊。

  上去之後,趁著晚間,先把傷患們弄到大沙窪裡隱蔽起來,然後再想法到別村去找堡壘關係。

  事不宜遲,說走就走,只見肖飛走在頭裡,孫定邦拿著繩子緊跟著,其餘的人也都跟著往洞口爬。只有東海是腿傷,不能爬,只得由志如在前邊拖著他。志如一個人的力氣不夠,孫大娘和林麗還在後邊幫忙著推。費了好大的勁兒,他們才來到洞口。這時候,肖飛已經爬到井沿兒。他剛想上去,忽然聽到腳步聲響。這腳步聲越走越近,來到了井邊,肖飛只好又悄悄兒地退下來。

  大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肖飛說是來了人,人們這才都紋絲兒不動,大氣兒不出,都以為是敵人的巡邏,等著把他讓過去再開始行動。嗨!真是事不隨願,來的人並不是敵人的巡邏。那個傢伙到了井口,便停止了腳步,往下探了探頭。不大的功夫,他放下來了一個東西。看不清是什麼,像是用繩子系著送到水裡頭去。一會兒這東西又提上水面,很快又送下去。就這樣上來下去地弄了好大一會,還聽到井上的人喃喃地罵著。一時之間把人們鬧得更糊塗了。又呆了不大一會兒,聽到嘩的一聲水響,好象是提上來了一個沉重的大東西,又聽「噗嘍」的一聲掉下去了。井上的人更氣憤地罵道:「好猴兒先兒,你個王八蛋操的,死了你還這麼難鬥。」這時人們才聽清判明:是何志武在打撈死屍。

  那位說:深更半夜裡,何志武打撈這個死屍幹什麼?

  他打撈的並不是這具死屍,是因為猴兒先兒這個死屍的身上,還帶著一支盒子炮哩。何志武的槍因為叫肖飛弄走了,他沒了打人的傢伙兒。

  他幹的那種勾當,一天離了槍也不行。

  買一支好盒子炮,用偽幣兒就得七八百元。他哪兒弄這麼多錢去?他這兩天沒有別的辦法,要了他大哥何志文的一支小手槍帶著。誰不知道,打仗用小手槍是不頂事的。所以他才要打撈這個死屍。

  又有人問:他打撈這槍怎麼不白天來呢?莫非他還保守秘密嗎?他可真想保守秘密。因為他知道:現在這兒已經歸刁世貴的偽軍小隊所管,要是叫他們知道了,那就得見一面兒分一半兒,少不了他得掏出個三百四百的偽幣。就真是說說好話,看個面子,他也得破費個百八十元請請客。說不定,也許弄裂了,不讓他打撈,這支槍就白白的便宜了刁世貴。因為有這些顧慮,何志武才等這兒沒了人,來打撈這支槍。他以為猴兒先兒的個子瘦小,沒有多大分量,自己能夠打撈上來。他用的這個傢伙兒,是個撈梢的鐵鉤子,樣子象船上用的鐵錨,四個鉤兒,只是比鐵錨個小,也細,它的鉤子挺尖,抓東西抓得倒挺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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