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八三


  可是沒有想到,這共產黨八路軍不但不能消滅,反而倒鬧得戰線延長,首尾難顧。

  步步為營,處處築壘的政策,真是應了共產黨的宣傳——成了「作繭自縛」。本來兵力就感到不足,這樣就越發的不夠用了!不是這個據點兒要兵,就是那個地區要求增援;今兒這邊發現了共產黨的秘密,明兒那邊包圍了八路軍的隊伍。不派兵去吧?他也許是真的;派兵去吧?他也許是假的,真是難猜難測。那麼,對橋頭鎮這個據點究竟怎樣辦呢?增兵吧?實在是困難;不增兵吧?毛利難以執行任務,實現不了預計的目的。橋頭鎮跟小李莊來的這些情報,可靠嗎?要說這兒現在還有這麼多的八路軍,這真是有些奇怪!要說沒有八路軍,這左一次右一次的襲擊、伏擊,還打死了這樣多的皇軍,這又是什麼人幹的呢?莫非還能不信這是真事嗎?再一說,如不相信特務的情報,不相信毛利的情報,不相信川島的情報,那可又去相信誰呢?

  貓眼司令想到了這裡,他的腳步停止了,眼珠子也不動了,他把一隻右手從褲兜裡拔出來,用力一揮,只聽「咚咚咚咚」幾大步走到屋子一頭,在沙發上一坐。他下了決心,決心要從別的地方抽調兵力,增援橋頭鎮據點,並且要對小李莊一帶重新進行清剿掃蕩。他一方面要把這一帶的共產黨八路軍徹底肅清,同時要用武力把新的偽政權——各大鄉和聯保的組織建立起來。這樣,對公路和炮樓的修築自然也就會容易作到。可是,他的兵力當時不能調動,這至少也得三天的時間從各處調來。

  不過,他們的戰術一向是大軍未動特務先行,那麼他新成立起來的這個「地頭蛇」

  襲擊隊就要作開路先鋒了。因此,他決定「地頭蛇」襲擊隊立即出動,先到橋頭鎮去駐紮,分頭到各村去進行偵察刺探,然後再抽調他的大隊兵馬,佈置「掃蕩」。貓眼司令把他的決心告訴了川島一郎。川島一郎以為他的報告起了作用,當然高興。於是又向貓眼司令請示了新的任務,就辭別而去。這且不提。

  單說貓眼司令的命令一下,這個「地頭蛇」襲擊隊,就在當天的早飯之後,仨一群倆一夥的分散出發了。他們有六十多號人,個個都是便衣,暗帶著盒子炮,騎著自行車,向著橋頭鎮而去。別的特務暫且不表,單說何志武的行動。他出發的時間並不算晚,可是他走在最後。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何大拿就在今天也到橋頭鎮去走馬上任,可是沒有馬騎。這老傢伙,你別看他又胖又笨象個狗熊,他可會騎自行車,但是騎不快。何志武要跟他爹一路同行,作為護衛。

  所以他們父子兩個就落在了最後。縣城離橋頭鎮有四十多裡路遠,雖說是騎著自行車也得走會子哩。再加上何大拿騎得挺慢,又總是覺著吃力口渴,走不遠就要下來找個地方喝茶、休息、小便,把時間就耽誤了不少。天過了半前晌的時候,還沒有走到橋頭鎮。前邊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一條路向東,一條路向東北,還有一條就是順著公路一直向正北。向東的這一條是往橋頭鎮,向東北的這一條是通小李莊。這兩條路都是大道。

  在岔路口這兒原來還有個賣茶水、零吃兒的小攤兒,從反「掃蕩」以來,就沒有了,只剩了一個草棚子的殘框,偶爾也還有行路人在這裡休息抽煙,只是沒有人敢再到這兒來作買賣了。

  何家父子來到離這個路口不遠的地方,就看見在奇草棚子的那一面,閃出一個人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些面熟,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們越走越近,來到面前,這功夫何志武突然象什麼東西紮了屁股,「啊」的一聲驚叫,跳下車來,就掏盒子炮。可是,他的動作慢了,對面人的盒子炮,已經對準了他的胸膛,只聽輕輕地說了一聲「別動!」何志武就象被定身法兒給定住一樣不敢動了!何大拿「噗咚、嘩啦、咳喲」了一聲,連人帶車子都倒在了地下。要問迎面來的青年是誰?這就是肖飛。

  那位說:不是解文華騎著驢帶著藥回了小李莊嗎?肖飛是從小李莊來,他倆能碰不上?肖飛還到這兒來幹什麼呢?

  這話問得倒是有理。可是要知道:就在小李莊不遠的地方,有好多的敵偽軍壓著民伕修公路,肖飛跟解文華都不敢明著走動,都是隱蔽而行。這又是青紗帳茂盛的時期,他們倒是很難碰到一塊兒的。真要是碰在一塊兒,不用說,肖飛也不再到這兒來。這也可以說,事不湊巧而又湊巧,肖飛才跟何家父子相遇在此地。肖飛是慣找這個便宜的,別瞧他的腿快,常常在走遠道的時候,他要找個倒楣的漢奸特務,弄輛車子騎騎,騎夠了就隨隨便便地把車子送給別人。為了執行對敵偽軍的分化教育政策,有的時候,他還把車子給原主送回去。今天他又要來這麼一手兒,偏偏就遇見了何家父子。

  何志武認得肖飛,也知道他的厲害,所以,當肖飛一亮傢伙兒,他就不敢再動。何大拿就更不用說,早把骨頭嚇軟了!

  肖飛這功夫走上前來,把何志武的盒子炮拿到手裡,又在他的身上搜查了一番,沒有搜出別的武器,只是又搜出來了一個特務證。他又來搜查何大拿,從何大拿的腰裡搜出一支二號的蛇牌擼子,肖飛在手裡拿著笑了笑:「喝喝!你也帶上這玩藝兒了?真是給我添些麻煩,不要你的吧?又怕你玩兒走了火兒,把自己打壞了!要你的吧?這真又添一個累贅。」

  嘴裡這麼說著,可就把這兩支槍都插在了腰裡,把子彈也都帶在了身上。這才又說:「走,到那邊去,咱們談談。」

  何大拿一看,肖飛用手指著高粱地,恐怕到那兒槍斃了他。嚇得就給肖飛磕起頭來:「哎呀!肖飛同志,你饒了我吧,我可沒有辦過壞事啊!」

  肖飛說:「看你嚇得這個松樣兒!到那邊跟你談談,不殺你。要殺你就用不著這麼囉嗦了。走,到那邊去。」何大拿這才站起來,推著車子就要走。肖飛說:「把車子扛起來走。」

  於是他們父子倆又乖乖兒地把車子扛起來,跟著肖飛走進了高粱地。

  走不多遠,肖飛說:「就在這兒吧,坐下,坐下。」他們這才把車子放下就地坐定,戰兢兢地等著肖飛處理。肖飛這時候倒覺著有些為難:

  打死他倆?照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來看:

  何志武是該殺的。可是還需要從他身上瞭解瞭解新的敵情。回來再殺他。何大拿怎麼處理呢?他的細情弄不清楚,回來再說。現在沒有這麼大功夫考慮這個,辦事要緊,先把他倆放在這兒吧。想到這裡,他又笑嘻嘻兒地說:「你們倆甭害怕,我不怎麼樣你們,你們也許知道我,我的名字叫單打一。別看我幹的是這個工作,可是我並不願意殺人,要是非逼著我殺他不行,也沒有辦法!」

  何大拿一聽,又叫了一聲:「肖飛同志啊!我知道你,我常聽志忠和志賢他們說,說你執行政策正確。咳,就是老鄉們提起來,也沒有一個不贊成的,嘿嘿!今天咱們碰到一塊了,我願意接受你的教育。還是我在村裡說的那話,先把我這個抗屬的身分擱在旁邊,我既然是中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給日本鬼子辦事。前些日子我為了去保小李莊被抓走的婦女,叫敵人把我扣起來了,差點兒沒有要了我的命!以後,我更不能給他們辦事了。

  不光我不幹,就連何志武這小子,我也不能讓他再幹,這不是我就要叫著他家走嗎?這兩支槍都是他的。說爽直的吧,這就算是拐了敵人兩支槍來。按著我的打算,是叫何志武帶上這兩支槍,參加抗日工作。今兒正好,遇上你了,你就幫助把這個問題兒給解決了吧。嘿……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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