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三五


  說著就要摟抱小香兒,嚇得小香兒不敢說話,直往她娘懷裡偎。這一來,不但豬頭小隊長把她抓住,日本兵把大蘋果也給拉住了。何大拿一看著了慌,嚇得不住地叫太君,不住地作揖。高鐵杆兒坐起來說話了:「太君!這邊的抽煙,這邊的喝茶。」豬頭小隊長哪裡肯聽這個:「煙的不抽,茶的不喝,花姑娘的幹活。」何大拿這時候又來央求高鐵杆兒。高鐵杆兒一看這個豬頭鬼子也太不通情理了,他就大聲地說道:「不抽煙不喝茶也不能胡鬧!」

  豬頭小隊長又對他說:「我的胡鬧?你的胡鬧!花姑娘你的可以,我的不可以?統通出去。」說著他就要往外趕何大拿和高鐵杆兒。高鐵杆兒哪裡吃過這個?自然是不肯出去。可是豬頭小隊長勁頭兒大,把何大拿一扯,何大拿撲通的一聲倒在炕下;把高鐵杆兒用力一搡,高鐵杆兒也梆的一下子碰到了牆上。這一回高鐵杆兒可真火兒了!他喝了一聲:「來人!」

  就聽呼嚕……他的五個護兵都進屋裡來了。

  豬頭小隊長見高鐵杆兒的幾個護兵沖進了屋門,知道事情不妙,他立時抽出了戰刀,跟他一起進來的那個日本兵也端著槍刺沖著高鐵杆兒。可是,五個護兵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豬頭小隊長和日本兵。

  高鐵杆兒是講排場抖威風的,他這五個護兵都是年輕大個的小夥子,有兩個使用的是馬匣子,有兩個使用的是衝鋒式,有一個使用的是旁開門兒的二十響的盒子炮。這五支槍這麼一逼,豬頭小隊長也害了怕,他知道高鐵杆兒要說一句話,護兵真敢開槍。可是,大日本皇軍能怕偽軍嗎?於是他也「哇啦」了兩聲,立時又闖進院來了五個日本兵,「呀呀」地把刺刀對準了護兵的後脊樑。不過,豬頭小隊長也不敢下命令讓他的士兵真殺起來,他們就這樣狗擋狼兩驚慌地僵住了。

  他們這一鬧可不要緊,把個何大拿給嚇得抱著高鐵杆兒的大腿直說好話,央求他無論如何也別打起來。到底還是高鐵杆兒找了個臺階兒,他撐著勁對豬頭小隊長說了聲:「你的不講理!回去大太君的說話!」豬頭小隊長也回了聲:「大太君的說話!統通走。」日本兵和護兵這才一起收了槍,跟隨著高鐵杆兒和豬頭小隊長回了橋頭鎮。

  高鐵杆兒和豬頭小隊長的這場狗咬狗,把大蘋果、小香兒嚇得直哭直叫,把何大拿也嚇得說不出話來。呆了老半天,他才把心情穩住,翻來覆去地想:我這算鬧了場什麼?我又為什麼非要這麼做呢?

  共產黨八路軍雖說對我不利,可也不過是在老百姓當中不能再象過去似的說話有用,不能再象從前那樣有權有勢,除此以外對我並沒有別的不好,幾年以來也沒有侮辱過我!就是今天夜裡找了我來,抓到了我的證據也沒有怎麼樣我。可是,這些日本鬼子太野蠻太可惡了!就連高鳳岐算上,論起來還是他遠門的表哥,今天到我家來也太不禮貌了!這是有我在眼前,要不然他什麼也能做得出來!

  現在,我這是才開頭跟他們打交道,以後要長了,還不敢說對我怎麼樣呢?他越想越撓心,我這是何苦,燒香引鬼,搬磚打人砸了自己的腳面,鬧得我雞犬不安!去他娘的吧,維持會長誰愛幹誰幹,我是不幹了。他又一想:我不幹了日本鬼子不找我啊?高鳳岐不找我啊?他們要找我可怎麼辦呢?可是我要幹了,八路軍不找我啊?今夜那個隊長沒有殺我,但是訂下了三個條件,萬一要是再找上我來,恐怕就不好說了!

  八路軍是說得上來就做得上來的!想到這裡,頭上又冒出汗來,急得他抓耳撓腮,真象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可真是鬧不清怎麼好了……他想來想去惱恨自己,最後照自己的光頭頂「啪!」使勁打了一巴掌。

  再說,高鐵杆兒和豬頭小隊長都帶著隊伍往橋頭鎮走。豬頭小隊長氣得恨不能拿刀把高鐵杆兒砍了;高鐵杆兒也氣得哈兒哈兒的,他哪裡受過這個?他覺著這一回要松了,以後這個豬頭鬼子對我還不更凶了!可是,見了毛利能怎麼樣呢?

  日本人還能不護著日本人嗎?豬頭小隊長在毛利面前又挺吃得開。反正是他媽的凶多吉多!不過,看毛利這個人和別的日本官兒有點兒不一樣,他不至於把我槍斃了吧?可是,我這個大隊長也許當不成了!今兒算是倒定了黴!自從跟這個豬頭鬼子一塊兒行動,就沒有得過好,幾天以來,右眼老是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禍!他娘的,我得早作準備,他要真撤我的職、卸我的槍,我給他來個先下手為強!他心裡不住的盤算著。

  不多一時,他們進了橋頭鎮。豬頭小隊長直接地就找了毛驢太君去,他是要搶個原告。高鐵杆兒可是回了自己的大隊部,連氣沒有顧得喘,立即派人通知各中隊長、小隊長來大隊部開緊急會議。他的中隊長和小隊長們也都是剛才回來,接到緊急通知後,鬧不清是發生了什麼嚴重問題,馬上就都來了。高鐵杆兒又吩咐增加了門崗和內衛兵,不論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也不管是多大的官,在這一陣兒不經他親自許可,一律都不准進來。

  他的緊急會議馬上開始了,他把所遭遇的情況跟同豬頭小隊長的衝突說了一遍,又說了些警備隊歷來所受的日本鬼子的氣,最後把他的打算也說了出來。到會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贊成。

  這些偽軍官怎麼這樣心齊呢?

  他們倒不是心齊,這是因為:一來高鐵杆兒是很殘忍兇暴的,他們不同意也不敢表示反對。二來是這些當官的差不多都是高鐵杆兒的親戚朋友,盟兄把弟,都是靠著高鐵杆兒傍虎吃食兒的,如果高鐵杆兒走了,他們也呆不住,所以明知道有危險,也要跟著幹。再一說,這些傢伙都是各色各樣的亡命之徒!我們這裡不浪費時間來介紹他們了。總之,他們這起子人正象他們自己常用的那句話一樣——「騎著驢吃燒雞——這把骨頭還不知道扔在哪兒呢!」又何況他們都或多或少地受過日本鬼子的欺侮,也都想就這個機會報報仇。所以,高鐵杆兒說完之後,他們就說:「欺負高大哥就跟欺負咱們一樣!打個兔崽子!

  毀了他們!」最後,刁世貴還特地加上了一句:「鬼子們一個中隊,咱們一個大隊,打他們是灶王爺伸手——穩拿糖瓜兒。」

  高鐵杆兒看見他這群嘍羅都擁護他,覺得滿有把握,他這一顆慌蹦驚跳的心才叫這些亡命徒的手給穩住。他馬上就分配了任務:誰把哪個門;誰堵哪個口子;誰打增援;誰放火;誰搶倉庫;最後,刁世貴的小隊跟隨著他行動。末了,他又重複地說:「可是這麼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亂動!我的命令就是啪!啪啪!

  連打三槍。」他們剛剛定好了計畫,這工夫門崗來報告內衛兵,內衛兵進來報告高鐵杆兒說:「毛利大隊長叫高大隊長馬上到他那兒去。」高鐵杆兒說聲「就去」,內衛兵退出,高鐵杆兒又對他的下級們說:「散會。趕快回去準備,千萬可不能露出馬腳,暴露了秘密。」說完,他帶著五個護兵就去見毛驢太君。他在道上走著就給他這五個親信護兵佈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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