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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那柳營長卻不慌不忙,用裹腿把三個手榴彈捆在一起,導火線扭在一塊,然後把這紮手榴彈捆在腰間。他忽然躍起身,大片刀舉在頭頂,嘶聲叫著,聲音聽起來使人悚然:「哪個向後退,我就劈了他!同志們!堅持住,勝利就是我們的!有種的跟我沖啊!」

  戰士們緊跟在營長的後面,飛也似地向坦克撲去。柳八爺的大片砍刀,在月光下閃著青紅的光!

  敵人立刻向柳營長射擊。他根本不躲避,用全力以赴的磅礴氣勢猛衝上去!

  一個鬼子端著刺刀迎來。柳營長刀起頭落斬了他,就掄刀狠命地向坦克的履帶砍去!只聽錚的一聲,刀發出可怕的響聲飛到空中。震得柳八爺五臟麻木。

  再好的寶刀,怎麼能斬斷巨大堅韌的鋼鐵呢?啊!聰明又呆傻的柳八爺呀!

  柳營長沒有躊躇,他怒吼一聲,一個翻身跳到坦克前面。

  就在他身體剛被軋倒的一瞬,他抽動了手榴彈的導火線!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坦克的鏈帶嘩啦一聲垮下來,冒起濃沉的黑煙。

  後面兩輛見到這個情景,急忙掉頭逃竄。

  戰士們猛撲上來,奮力拚殺敵人……

  不一會,教導員率領一連人,奉司令員的命令趕來了……

  德強領著部隊,直到把敵人圍住,他才急忙地向母親所在的地方跑來。

  城裡各處的槍聲已停下來,都集中在西北角。街上躺著橫七豎八的敵人屍首。擔架隊在搶救傷患。一群群俘虜垂著腦袋被押著。

  德強的心裡越走越緊張。他希望在那裡見到母親,可又希望別見著:她還會活嗎?!要是被敵人抓去了,說不定遭遇會更慘……

  他來到福昌飯店前面,什麼也看不到。他急促地叫幾聲,也沒有回答。他用手電筒照著,溜著牆根找,一見水裡有縷縷的血跡,心更加跳蕩,趕忙順著看去,他猛然停住了!

  牆根下,稀泥上有一大灘絳紅色的血漬。從房檐上滴下來的粗大水珠打在血上,那血立刻迸濺起一陣紅花,縷縷的血液浮在水面上,緩緩地向低處流去。

  德強發現掩在血水裡一個黑東西,忙去撿起來:「啊,槍!左輪手槍!」他心裡一跳,眼睛已開始模糊。雖是在黑夜裡,那淚花卻閃出光亮。他迅速地把彈膛打開,看見裡面還剩下一顆子彈。他知道母親打出兩槍。因為一共是五顆子彈,他交給母親時已打掉兩顆了。

  德強把槍用力甩甩,在衣服上把子彈上的血水擦乾……

  忽聽對面傳來槍聲。他立刻把子彈裝上膛,閃到牆根。

  迎面跑來特務隊長郝三。他見城破,想藏到那女人家裡,再瞅空子逃到牟平去。卻不料被戰士們發覺,跟蹤追來。

  那郝三一面奔跑,一面向後還擊。

  德強見來人跑到跟前,趁他向後還擊之時,猛衝上去,將他攔腰抱住。

  郝三略一驚,掉過槍就向抱他的人打。

  德強卻早料到他這一著,準確地用一隻手抓住對方的手脖子,向上一折——叭一聲,槍打到空中去了。

  郝三倒也兇猛,不等對手再動,奮力一轉身,照德強胸口就是一拳。

  德強雖然身痛,但還是猛力奪下敵人的槍,指住喝道:「舉起手!」

  郝三聽著後面的人已趕上來,他不顧一切,轉身就跑。

  「好小子,你跑不了!」德強激怒得厲害,他立刻從腰裡抽出母親的血沐浴過的左輪手槍,用那最後一顆子彈,向在黑暗裡奔跑的影子,狠狠地打出去!

  噗騰一聲,郝三一頭栽進污泥裡。

  敵人不投降,就堅決消滅它!

  鬼子們不接受再三的警告,死守著孤壘。于得海司令員下令實行最後的手段——炸毀碉堡!

  民工們已經挖好地道,一直通到敵人的碉堡底下。用一個古老的大棺材,裝進大小幾十個地雷,埋在碉堡底下,用繩子將導火線從地道拉到我軍陣地上。一切準備就緒了。

  一位小戰士,用還帶著童音的清脆嗓子,譏諷地警告敵人道:「喂!上面聽著: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如果交槍還不晚,咱們八路軍一定寬大處理,送你們回家,不要再為財主賣命打仗了。若是再不聽,我們就請各位坐土造飛機啦!」

  戰士們齊聲喊話,警告敵人自悟。

  碉堡裡的敵人叫駡著,他們還夢想牟平的增援。

  楊胖子翻譯官從玻璃窗縫露出肥大的腦袋,向下嘲笑地說:「嘿嘿!你們八路軍只會鑽山溝。看看,只隔一層牆就乾瞪眼了。哈,對不起,我們要吃大酒大肉了。到天亮,還要吃牟平的點心當早飯……」

  轟……沒等他說完,碉堡就飛上了天空!飯碗、鋼盔、槍、衣服、骨頭、筋肉……飛滿天空,又狠狠地摔到地上。

  千萬人的歡呼,震撼著大地!

  「真的?!」德強一聽人說母親沒有死,被擔架隊救出來,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過大的驚喜,使這個剛毅的青年象孩子似的,忍不住眼淚簌簌流下來。他拚命向臨時包紮所奔去。

  母親,她靜靜躺在擔架上。她一直昏迷!她的頭被打破,前額包著寬寬的繃帶。左面的肋骨被打斷兩根,身子只能仰躺著。在燈光下,她的臉是那樣蒼白,那樣沒有血色。

  德強猛闖進屋,一見到姐姐站在那裡,就知道那一定是母親的所在,急忙搶上去。他情不自禁地驚叫:「媽!……」可是一看人們的手勢,他突然頓住。

  不知是大兒子的呼喚,還是長時間醫生的悉心治療發生了效力,母親慢慢地睜開眼睛。她向身旁一看,輕聲說道:「啊,你們都在這兒。」

  「媽,我在這,在這!」德剛抽泣著湊上去。

  母親略一驚,看著丈夫說:「孩子也來了,不饑困嗎?」

  「媽,我自己跟二姐來的。媽,我不饑困。」德剛忙去拉住母親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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