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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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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您當組長?」 「組長,木腦殼組長,主持一下會議,怎麼鬥法,他們有一整套計畫,不要我管。」 「那也好,就當個木腦殼組長吧!」 「不行!講了,要我在鬥彭當中接受考察。」 「您帶來的材料是保彭的,這個考察肯定不及格嘛!」 「是啊,怎麼能及格呢?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怎麼考及格呢?嗓子大一些?多罵他幾句娘?多喊幾句『你不老實!不老實』?這樣能及格嗎?」 「把我也難住了。唉!」 年輕的秘書能給陳政委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呢?他當然不行。陳政委只好不為難他了,他準備今夜基本上不睡覺,以便好好想一想。但思路很難集中到怎樣接受考察的問題上去,一靜下來就容易想起彭其,想起彭其和自己的關係以及目前的難堪處境。他自言自語道:「要我當組長鬥彭其,那些幹將算是我的部下,我要服從他們,又要指揮他們,還要受他們監視。他們要殺他,要借用我的刀,刀把上寫有陳鏡泉的名字,要亮給彭其看。……這是什麼考察?大概對我的考察就是這個,看我同情他不?看我跟他暗送秋波不?看我一刀斬得乾脆不?就是這樣,這就是對我的考察,並不要我拿出什麼像樣的炮彈來,他們已經有了,大概足夠了。我的任務就是這樣,這個任務比送炮彈還難。我會經不起啊!經不起啊!太重感情囉!……」 「政委,」徐秘書接著他的自語說,「我為您出不了什麼主意,心裡只想分擔一斤一兩,用不上勁,但是我還是想用一點勁試試看。剛才您沒有回來以前,我同鄔秘書談了半天的感情問題,他的理論對您可能有點用。我問他,彭司令員倒了,他為什麼能一下子就把界限劃得那麼清楚,他回答說:『這有什麼奇怪呢?這樣的事又不是我開的先例,我們生活在這個年代,這個年代的特點就是這樣嘛!你難道還是孔夫子那一套?有些人之間是共事多年的戰友,彼此都曾經有過非常信賴的關係,一旦發生了大是大非的矛盾就決不留情面。只有這樣才是正確的,因為是階級鬥爭,你死我活的大事。』他能夠同司令員劃清界限,毫不留情地站出來同他進行鬥爭,原因就是這樣。您能不能也學學他這樣子呢?」 「哼!學他,你想學他嗎?」 「政委,」徐凱內疚地說,「我不該說,我是違背自己的心講這個話的。看您急成那個樣子,我也急得心裡像貓抓一樣,可我只能站在旁邊乾著急,不能為您分擔一點,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就亂出餿主意,真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其實,我對鄔秘書那樣做,一直不能理解,要我學他我學不到。人總是有感情的,不愛別人就是因為太愛自己,要我像他那樣只愛自己,對旁人都沒有感情,我會僵了,硬了,活不成了。」 「你不要講這些了,」政委說,「這些話講得越多,對我當前越沒有好處。鄔中的話是對的,像我碰到這樣的難題,只有照鄔中那樣才能過得去。他還算是聰明的,能夠總結出道理來,我就總結不出;他也算是有本事的,不光能那樣做,做過以後心裡還不難過,這我也是做不到的。你不要以為他錯了,他很有理智,他確實是這個年代的英雄,會要出很多這樣的英雄,你看吧!」他們正在說著,鄔中掩了進來。 「政委!」鄔中立正行了一個禮。 「你坐吧!」政委指了指沙發。 鄔中坐下,因不想談更多的問題,便搶先提出話來請示,打算請示完了立刻就走。 「政委,您自己來了,小徐也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呢?」 「你怎麼一坐下就提回去的事?」政委略有不滿。 「我看著……」鄔中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您要休息,我不好久坐,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其實政委也並不想留他多說,便開門見山提出早就想找他瞭解的問題。 「你來的時候,是不是帶來一些鬥彭的材料?」他問。 「我?沒有啊。」鄔中並不驚慌。 「沒有?」政委不太客氣。 「是沒有啊!」看來鄔中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只是……我出發的時候,江部長交給我一包東西要我帶給首長,我也沒有問是什麼,估計是吃的吧?」 「文工團有人到北京來嗎?」 「我不知道。」 「你還有什麼問題,講吧!」政委顯然不想從他嘴裡問到什麼東西了。 「我沒有別的問題了,」鄔中也巴不得這樣,「就是剛才我請示的,我現在能不能回南隅去?」 「回去,回去!」政委朝門外把手一揮,乾脆利索地答覆了他。 「那我走了。」 鄔秘書站起來,行了一個禮,再沒有多講話,退出了政委的房間。政委沒有回禮,沒有點頭,也沒有看他是怎樣走出去的,自己站起來往里間走去。 徐秘書說了一聲「您早點休息吧!」也走回自己下榻的房間去。 過了一陣,徐秘書氣喘吁吁地推門進來,報告陳政委說:「我剛才好像聽到文工團造反派那個頭頭范子愚跟門衛吵架的聲音,馬上跑下去看,人已經不在了,我往兩頭馬路上追了一段沒有追上。」 「他們也來了?」政委微怔一下,想了想說,「這個地方有一塊肥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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