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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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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那樣做,不僅純粹是徒勞。還會把自己這個見證人也毀滅掉。他知道,這件事情的背景一定是很深的,主宰人絕不僅僅是江醉章。他知道,那個強大的對手既然可以把彭其一口吞下去,那麼,附帶著吞進一個小小文工團員並不難。他懂得了:頭腦要複雜一些,再複雜一些,千萬不可幼稚,不可輕舉妄動。他苦苦地尋思著戰勝邪惡的辦法,急得在兩間屋裡團團轉。江醉章不知什麼時候會來,他一來,一切都遲了。屋裡的空氣為什麼那樣齷齪?悶得人只想把胸膛扒開來。不管他的禁令了,無論如何也要打開房門換換空氣,否則會憋死在這裡。他把房門一拉,正好看到範子愚站在門口,冷不防嚇了一跳。心裡想:「是不是江醉章叫他來監視我的?」範子愚也顯得有點吃驚,一邊跨進房門一邊問:「你怎麼在這裡?江部長呢?」 「江部長不在。」趙大明堵在門邊,明顯地不想讓他進來。範子愚已察覺出一些蹊蹺來了,伸長脖子往里間瞧,並不顧趙大明的阻擋走了進去。趙大明只得退一步擋在通往里間的門口,慌忙說:「有什麼事告訴我吧,等部長回來了,我馬上轉告。」誰知范子愚根本不理睬,他已看見了里間那張寫字臺上的稿紙、鋼筆等物,臉色有些異樣地硬把趙大明扒開,要往裡走。趙大明只好攤牌了。 「老範,實說了吧!江部長把房間讓給我在這兒工作。」 「什麼工作搞得那麼神秘?」範子愚說著,還是想進去。「你不能進去。」趙大明乾脆把通往里間的門關上,嚴肅地說,「江部長規定,按保密條令辦事,不需要你知道的,請不要看,也不要打聽。這並不是不信任,是為了鬥爭需要。」 「我也在寫材料,怎麼就沒有規定要保密?」 「你?你寫什麼?」 「記錄、整理鬥爭彭其的錄音磁帶。」 趙大明一聽,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要搞兩套?「你整理好了嗎?」他問。 「嗐!」範子愚說,「好幾個人忙了一夜,算不了什麼整材料,只是把彭其的交代記錄下來了。」 「帶來了嗎?」 「帶來了,想給江部長看看,要他點頭,才能把磁帶洗掉。」 「為什麼要把磁帶洗掉?」 「江部長說,最好不要讓人知道我們使用了答錄機。」 「江部長,江部長,江部長究竟在玩什麼把戲呢?」趙大明在心裡默念著,怎麼也猜不透。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計策來,忙對範子愚說:「這樣吧,你把那個材料留下,江部長一回來,我馬上交給他。」 「也行。」範子愚打了個哈欠說,「我太累了!實在懶得去找他。」說著便把一卷材料紙交給趙大明。 趙大明接過來,一目十行地翻看了幾頁。一看就明白了,原來這才是真實的,原始的,沒有經過篡改的。 範子愚站起來要走。趙大明忽又改變主意說:「算了,你還是親自交給江部長吧!因為他交代過,他自己不在的時候,不要讓別人走進這個房間,連房門也不要開,我怕他回來說我。」範子愚接過那卷材料紙,發著牢騷說:「搞得神乎其神,玩什麼鬼?」他一邊退著離開去,一邊滿腹狐疑地打量著趙大明。趙大明把門關上,站在那裡發呆。 這是又一個新情況,簡直是眼花繚亂,應接不暇。難道所有的人都在受著江醉章的捉弄?他又為什麼要捉弄人家呢?「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大明自言自語地說出聲來,「他要捉弄我,我也不能太老實。」他看了看手錶,時間還早,決定立即動手,把自己寫的那份材料謄抄一遍,留下底稿,準備告狀。 可是,他馬上又想起,向誰去告狀呢?也許接受你狀子的人就是被你告發的人。只有把希望寄託在將來某一天,是非曲直恢復了本來面貌,好人揚眉吐氣,壞人受到審判的那一天。不過,看起來希望甚微。目前正在建築著一座碉堡,下決心把基礎打進深深的地下去,用鋼筋水泥牢牢澆築,做好了千年不朽的準備。碉堡還沒有完工,就盼著它的坍倒之日,豈不是太渺茫了?渺茫也罷,留一手總比毫無準備的好。 等到他把該做的事都做完以後,已到快要吃晚飯的時候了,他渾身無力地斜靠在沙發裡打盹。門上的鑰匙孔響了一下,門開了,江部長機警地走進來,把門關上。 「辛苦了吧?」他望著睡眼惺松的趙大明,關懷地問著走了過去,「寫完了沒有?」 「完了。」 「給我看看。」 「在里間寫字臺上。」 江部長走到里間去,把那份材料過了過目,似乎也還滿意,出來時說:「有個事忘了給你打個招呼,範子愚他們也爭著要整這個材料,我想他們肯定整不好,就沒有把他們那個當回事,讓他們自己搞去。你回文工團不要跟他們談起你在這裡的工作,知道嗎?」 「知道。」 江部長把那份材料鎖進一個抽屜裡,忽然想起:「你這是謄清了的嗎?」 「謄清了。」 「草稿呢?」 「燒了。」 「燒在哪裡?」 「衛生間。」 精明的江部長立即走進衛生間去看,果然在抽水馬桶裡面看見了一些紙灰,於是自言自語地說:「唔,是個有用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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