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鄒容:革命軍 | 上頁 下頁 |
第二章 革命之原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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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夫中國之兵,則又有不可忍言者也。每月三金之糧餉,加以九錢七之扣折,與以朽腐之兵器,位置其一人之身命,驅而使之戰,不聚殲其兵而饋餉於敵,夫將焉往?及其死傷也,則委之而去,視為罪所應爾,旌恤之典,盡屬虛文;妻子哀望,莫之或問。即或幸而不死,則遣以歸農,扶傷裹創,生計乏絕,流落數千裡外,淪為乞丐,欲歸不得,而殺遊勇之令,又特立嚴酷。似此殘酷之事,從未聞有施之於八旗駐防者。嗟夫!嗟夫!吾民何辜,受此慘毒!始也欲殺之,終也欲殺之,上薄蒼天,下徹黃泉,不殺不盡,不盡不快,不快不止。嗚呼!嗚呼!刀加吾頸,槍指吾胸,吾敢曰:滿洲人之殘殺我漢人! 文明國中,有一人橫死者,必登新聞數次,甚至數十次不止。司法官審問案件,即得有實憑實據,非犯罪人親供,不能定罪(于審問時,無用刑審問理)。何也?重生命也。吾見夫否同胞每年中死于賊滿人借刀殺人濫酷刑法之下者,不知凡幾,賊港人之用苛刑,於中國言之,可醜可痛。天下怨積,內外諮嗟。華人入籍外邦,如避水火。租界必設會審,如禦虎狼。乃或援引故事虛文,而頓忘眼前實事,不知今無滅族,何以移親及疏,今無肉刑,何以斃人杖下,今無拷訊,何以苦打成招,今無濫苛,何以百毒備至。至若監牢之刻,獄吏之慘,猶非筆墨所能形容,即比以九幽十八獄,恐亦有過之無不及,而賊滿八方行其農忙停訟,熱審減刑之假仁假義以自飾。嗚呼!嗚呼!刀加吾頸,槍指吾胸。吾敢曰:賊滿人之屠戮我!若夫官吏之貪酷,又非今世界文字語言所得而寫擬言論者也,悲夫! 乾隆之圓明園已化灰燼,不可憑藉,如近日之崇樓傑閣,巍巍高大之頤和國,問其間一瓦一鑠,何莫非刻括吾漢人之膏脂,以供一賣淫婦那拉氏之笑傲!夫暴秦無道,作阿房宮,天下後世尚稱其不仁,於圓明園何如?於頤和園何如?我同胞不敢道其惡者,是可知滿洲政府專制之極點。 開學堂則曰無錢矣,派學生則曰無錢矣,有絲毫利益于漢人之事,莫不曰無錢矣,無錢矣。乃無端而謁陵修陵,則有錢若干,無端而修宮園,則有錢若干,無端而作萬壽,則有錢若干,同胞乎!盍思之。 「量中華之物力,結友邦之歡心」,是豈非煌煌上諭之言哉。中國者,中國人之中國也。割我同胞之土地,搶我同胞之財產,以買其一家一姓五百萬家奴一日之安逸,此割臺灣、膠州之本心,所以感發五中矣。咄咄怪事,我同胞看者!我同胞聽者! 吾讀《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記》,吾讀來盡,吾幾不知流涕之自出也。吾為言以告我同胞曰: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是又豈當日賊滿人殘戮漢人一州一縣之代表哉?夫二書之記事,不過略舉一二耳,當日既縱焚掠之軍,又嚴剃髮之令,賊滿人鐵騎所至,屠條擄掠,必有十倍於二地者也。有一有名之揚州、嘉定,有千百無名之揚州、嘉定,吾憶之,吾惻動於心,吾不忍而又不能不為同胞告也! 《揚州十日記》有雲:「初二日,傳府道州縣已置官吏,執安民牌,遍諭百姓,毋得驚懼。又諭各寺院僧人,焚化積屍,而寺院中藏匿婦女,亦複不少,亦有驚餓死者。查焚屍載簿,不過八日,共八十余萬,其落井投河,閉門焚縊者,不與焉。」 吾人為言以告我同胞曰:賊滿人入關之時,被賊滿人屠殺者,是非我高曾祖之高曾祖乎?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伯叔兄舅乎?被賊滿人姦淫者,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妻之女之姊妹乎?(《揚州十日記》雲:「卒常謂人曰:『我輩征高麗,擄婦女數萬人,無一失節者,何堂堂中國,無恥至此!』」讀此言,可知當日好淫之至極)記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此三尺童子所知之義,故子不能為父兄報仇,以托諸其子,子以托諸孫,孫又以托諸玄來仍。是高曾祖之仇,即吾今父兄之仇也。父兄之仇不報,而猶厚顏以事仇人,日日言孝弟,吾不知孝弟之果何在也。高曾祖若有靈,必當不瞑目于九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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