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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哼,糊塗?叫我看你一點也不糊塗!」郭祥指著他說,「你就是為了你的老子,為了你那個被打倒了的階級!你們這些人,就是做夢,也沒有忘記作威作福的生活。為了重新騎在中國人民頭上,你們不惜當賣國賊,不惜給外國反動派當乾兒子,這是你們一貫的作法!從你們的老祖宗到你們都是這樣幹的!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的目的永遠也不能得逞!」

  孫亮揮揮手說:「別跟他囉嗦了,叫他滾吧!」

  花正芳喝了一聲,讓他回到俘虜隊伍裡。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你們看,那是誰來啦?」

  人們向北一望,在那條寬大的黃土公路上,有10匹馬飛馳而來。為首那人騎著一匹烏亮的黑馬,就像沾在馬背上似的,一隻空袖管在身後高高地飄起。後面那人騎著一匹紅馬,姿態英挺,身子略向後仰,眼望前方。他們像旋風一般由遠而近,隨著晨風,傳過來急雨般的馬蹄聲。

  人們紛紛高興地叫道:「呵,你看團長、政委來了!」

  說話間,鄧軍、周僕和騎兵通訊班已經來到跟前,紛紛下馬。孫亮和郭祥迎上前去,看見團長、政委滿臉笑容,顯然他們為戰役的順利發展感到滿意。郭祥打了一個敬禮,笑嘻嘻地說:「團長,政委,我看你們這些馬子情緒也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鄧軍問。

  「我瞧著,五次戰役往北撤那時候,它們一個個扭著脖子,老是噅噅地叫,可不滿意了;今天一往南去,一個個跑得多歡實呀!」

  「你這個嘎傢伙!」鄧軍笑著說,「什麼話叫你一說就神了!」

  周僕也笑著說:「郭祥,恐怕你說的不是馬,是你自己吧!」

  人們哈哈大笑。

  周僕看看戰士們滾得滿身都是泥巴,就說:「昨兒晚上同志們夠辛苦了,沒有少摔跤吧!」

  「咳,簡直成了摔跤表演賽了!」郭祥笑著說,「前面來個屁股蹲兒,後頭就來個趴拉虎兒,辛苦倒不覺得,就是怕趕不到哇!」

  孫亮把昨大夜裡穿插五六十裡,連續打了幾仗,還消滅了敵人師部的情況,簡要作了彙報。鄧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這個作風要得!我們搶渡大渡河就是這麼幹的!」

  說過,鄧軍讓小玲子取出一張軍用地圖鋪在地上,指著地圖上的一座高山說:「這就是白岩山!是前面這一帶的制高點。根據師長的指示,要我們趕快佔領它。你們很快吃完飯就出發吧!」

  周僕接著說:「師部準備把梨香洞作為指揮所。還要在這裡開個會,研究下一步的問題。洪師長,還有人民軍的一位師長馬上就到。那裡的房子沒有打壞嗎?」

  「沒有打壞。」花正芳走近來說,「就是美國顧問和偽師長都死在那裡了,恐怕得打掃一下。」

  「好好,」鄧軍說,「馬上派人去打掃打掃!」

  這時,從北邊公路上出現了四輛小吉普,飛箭一般地向南賓士。待開到跟前時,車門打開,洪師長和一個戴著人民軍少將軍銜的中年人跳下車來,接著又下來了幾個中朝兩軍的參謀人員。郭祥一看,那位朝鮮將軍,身材魁偉,紅臉膛,非常面善。霍地想起,在平壤以南第一次和朝鮮人民軍會師時的崔師長就是他。這時鄧軍和周僕已經迎上前去,並且把孫亮和郭祥介紹給那位朝鮮將軍。周僕還特意指著郭祥說:「這就是堅守白雲嶺的那位營長。」

  將軍幾乎把他擁抱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親熱地說:「小夥子!打得好哇!」

  「還是人民軍的同志打得好!」郭祥紅著臉,連忙接上去說:「別客氣嘍!」將軍指指洪川、鄧軍和周僕說,「我們都是老戰友呢!咱們倆雖然見面不多,我們那個金銀鐵對我常談到你。」

  「他來了嗎?」郭祥興奮地問。

  「來了,來了,他是從東邊那條路上插過來的。」

  「太好了!」郭祥說,「痛痛快快地幹一場吧!李承晚這條老狗實在太可惡了!」

  「他跟蔣介石一樣,是一個極端殘忍的傢伙!」將軍的神色有些激動,「他勾結美國人把我們全朝鮮都淹在血海裡,而這個劊子手卻在大門口掛著四個大字:『敬天愛人』;每天上床以前還要念一段《聖經》!……」

  這時,梨香洞來人報告,房子已經打掃好了。師長立刻招呼將軍說:「老崔!咱們去開會吧!」

  說過,兩位師長和參謀們上了汽車,鄧軍和周僕一行人翻身上馬,向幾個小時之前還是敵人師部的梨香洞去了。

  郭祥回到一營,掏出乾糧剛啃了兩口,只見花正芳帶著幾個人急火火地跑過來。郭祥問:「你們幹什麼?」

  「謝家驥跑了!」

  「噯呀,我的天!」郭祥吃驚地說,「你們怎麼搞的?」

  花正芳說:「剛才他說要解手,看管的人就讓他去了,左等右等也不回來,後來一看,才知道他跑了。」

  「時間不大嗎?」

  「不大。」

  「順著哪條路跑的?」

  「就是這條山溝。」

  花正芳沖著一條窄山溝裡一指。

  郭祥把手一揮,斬釘截鐵地說:「追!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跑掉!」

  他看見楊春站在旁邊,就說:「你也跟我來!」

  說著,就同楊春、花正芳等幾個人,一同向那條窄山溝跑去。剛剛追出一裡多路,就聽楊春興奮地叫:「瞧,那不是,正往山坡上爬呢!」

  大家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謝家驥正佝僂著腰拼命地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到山的鞍部。郭祥咬著牙說:「給我打!」

  楊春立刻叉開兩腿,用熟練的立射姿勢,略微瞄了一瞄,「呼」地一槍,謝家驥身子晃了一下,就仰面朝天,一個跟頭栽下來,順著山坡向下咕嚕咕嚕地滾動著,一直滾到了山腳。這條帝國意義的走狗,就這樣帶著他復辟的夢想完蛋了。

  大隊繼續向前開進。在他們的後尾,第二梯隊師也陸續地趕了上來。公路上、山谷裡到處是進軍的洪流,人喊馬嘶,一片歡騰在公路中央走著的是汽車、坦克和炮兵,兩側是步兵長長的行列。每當坦克、炮兵,特別是多管火箭炮開過的時候,步兵們就歡呼起來,坦克手、炮手在車上也紛紛招手,報以微笑。這種大白天進軍的場面,是叫人多麼高興呵!回想我軍入朝的初期和中期,那時一切都在夜裡進行,可是現在不同了,沿途都有高射炮伸著長長的脖子警戒著天空。在祖國人民全力的支援下,這切發生了多麼巨大的變化!與這種情景成鮮明對照的,是敵人被打翻的車輛,狼藉的屍體和遺棄的槍支、彈藥、軍衣、軍毯、水壺等到處皆是。迎面走來的是一群一群的俘虜,他們在公路兩側的稻田裡跋涉著,一個個滿身泥巴,低垂著頭,有的撕掉了肩章,有的破破爛爛,還有的只穿著一隻靴子,一拐一拐地走著。李承晚的叫囂不虛:他們確確實實是在「北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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