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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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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僕已經在一塊雨布上躺下來,這時也欠起身子,笑著說:「既是小玲子發出警告,我看還是不要大意的好。」 話剛說完,四架F86型噴氣式戰鬥機已經越過上空。接著,又有十餘架大型運輸機自南向北飛來。運輸機剛過,後面又是四架戰鬥機。鄧軍和周僕覺得情況不對,連忙起身跑到山崗上便於觀察的地方。只見運輸機向北飛了一程,就掉過頭盤旋起來,八架戰鬥機在上空掩護著。整個山谷都回蕩著震耳欲聾的隆隆聲。 「這些龜兒子,到底要搞什麼名堂哦?」 鄧軍話剛落音,只聽小玲子叫:「跳傘了!跳傘了!」 鄧軍和周僕順著小玲子的手指向北一望,在那佈滿雨雲的鉛灰色的大空裡,果然看見一個發亮的白點。接著,又是一個,又是一個。頃刻間,就有十幾個小蘑菇似的降落傘在大空裡飄飄搖搖地下墜著。每架運輸機飛到那裡都像拉屎一樣撒下一批,不到一刻工夫,北面的天空已經被星星點點的白蘑菇佈滿了。 「趕快拿地圖來!」鄧軍叫了一句,眼睛仍然沒有離開北方的天空。 小玲子從圖囊裡找出一張附近的地圖,鄧軍立即展開,鋪在地上,周僕也趕忙蹲下來看。鄧軍皺著眉頭,咬緊顎骨看了一會,用食指沿著公路向北,點著一個山口說:「這些龜兒子,很可能要搶佔虎鳴山口,切斷我們的退路。」 周僕凝神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同意團長的判斷;並且指了指山口以南的一大片開闊地說:「跳傘的地方,很可能就在這裡。你看這地方離我們有多遠?」 鄧軍用他有經驗的手指量了一下,說:「也就是三十華里左右。」 「那怎麼辦?」周僕用眼色這樣說。 鄧軍望望北方天空的傘兵,一部分已被遠山遮住,一部分仍在高空飄搖下墜,立刻果斷地說:「我看馬上派一個營,跑步前進,消滅敵人的傘兵。如果讓傘兵佔領了虎鳴山口,那就麻煩羅!那就不是我們一個團的問題,整個軍都要被敵人切斷了。」 周僕沉吟了一下,臉色嚴肅地說:「一個營的兵力似乎不夠。我們團的主力可以隨後跟進。」 兩個人計議已定,立即在電話裡向師部做了報告。師長完全同意他們的意見,指示他們儘快行動。 兩個人跑到一營,馬上下達了作戰命令。儘管部隊已經十分疲勞,當他們瞭解到局勢的嚴重,都立刻振作起來,胡亂吃了些乾糧,做好偽裝,一路小跑地向虎鳴山口急進。 敵人跳傘完畢,運輸機已經紛紛返航。那八架戰鬥機為了掩護傘兵,仍舊在上空不停地盤旋。孫亮和郭祥惟恐耽誤時間,一個勁兒地督促著部隊。只是在敵機俯衝掃射時才略略隱蔽片刻。即是這樣,到達虎鳴山口附近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孫亮把部隊隱蔽在山林裡,隨後帶著郭祥等幾個連長,還有隨同執行任務的團偵察排長花正芳,到前面一座小山上觀察情況。前面是一道東西大川,相當平坦開闊,距虎鳴山一帶山嶺,總有兩千米。在寬廣的開闊地上,多是荒廢了的稻田,有不少星星點點的降落傘委棄在亂草裡。一條筆直的公路延伸過去,有一座兩山對峙的山口,那想必就是虎鳴山口了。在山口兩側的高山上,隱約看見有不少的人影在活動。孫亮心中暗想:「看樣子,敵人把山口早搶佔了。如果白天發起進攻,這樣的開闊地,勢必遭到很大傷亡;如果等到夜間攻擊,義會影響到部隊的行動。」正尋思間,只聽山目右側的一座村子裡「噠噠噠噠……」響起一陣重機槍聲。緊接著又是一聲手榴彈響,然後又停息了。心裡正惶惑不解,只聽郭祥在一旁叫道:「營長!你瞧村西出來人了!」 孫亮往村西一看,果然從村子裡陸陸續續出來十幾個人。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個子高些,低著頭走得很慢;走在後面的幾個人個子矮些,肩上好像扛著什麼東西。他們出了村子,走了一節就拐上那條公路,奔向虎鳴山口去了。 「會不會村子裡有我們的部隊?」郭祥詫異地問。 「如果村子裡有我們的部隊,山上的敵人為什麼不向他們打槍呢?」孫亮沉思著說。 「也許山上也是我們自己的人。」 「不一定,戰鬥哪會這麼快就解決了?」孫亮說,「我看還是讓花正芳先去偵察一下再說!」 說著,他馬上向花正芳佈置了偵察任務。 花正芳和幾個偵察員立刻換上便衣,乍一看很像朝鮮農村中的青年。他們掖上短槍,就向那個村莊奔去。 孫亮留下郭祥觀察情況,自己和別的幹部回去做戰鬥準備。 郭祥蹲在小山頭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村子裡的動靜。過了半個多小時,還不見花正芳他們出來,心裡不免一陣陣煩躁。正想再派人去,遠遠望見花正芳和那幾個穿便衣的偵察員,不慌不忙地從村子裡走出來,後面還跟著三個穿軍衣的。他們一面走一面還像在交談著什麼。看看走得近了一些,花正芳首先跑過來興奮地說:「報告連長!人民軍的同志來了。」 郭祥興奮地「噢」了一聲,接著問:「敵人呢?敵人的傘兵呢?」 「不到一個小時就被他們消滅了。」花正芳興沖沖地說,「剛才是他們正在肅清殘敵,剩下幾個傢伙也活捉了。」 「好快喲!」郭祥兩眼放光,又是羡慕又是贊佩地說。 說著,幾個人民軍的同志已經來到山下。郭祥用眼一撒,為首的是一個個子高高的英挺俊秀的青年軍官,肩上佩戴著上尉軍銜,後面跟著兩個背轉盤槍的年輕士兵。郭祥立刻跑下山坡迎上前去。花正芳指著軍官介紹說:「這位是人民軍的金連長!」 「蘇古哈喜米達!」郭祥一連聲用朝鮮話道辛苦,並且同他們熱烈地握手。 花正芳笑著說:「連長,你就同他說中國話吧,金連長的中國話說得熟練著呢!」 郭祥點點頭,滿口稱讚說:「同志,你們這個仗,打得實在太乾脆了!」 「那是我們離得比較近。」金連長謙遜地說。 「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今天拂曉,我們就過了虎鳴山口。」金連長說,「一發現敵人跳傘,崔俊師長就對我們說,這是要切斷志願軍同志的退路,我們不能向北撤了,趕快返回去消滅傘兵,就是拼剩下一個人,也要控制住這個山口。我們趕回來的時候,敵人剛剛佔領這座村子,腳跟還沒站穩呢。」 郭祥深為感動,立刻轉過頭對花正芳說:「你趕快把這些情況報告營長,就說崔俊師長率領的部隊在這裡。」 說過,就拉著金連長和兩個人民軍的戰士一塊兒坐下,掏出煙荷包和小日記本,撕下幾條紙來,給他們每個人卷了一個粗大的喇叭筒,來表示自己此時此刻惟一能表達的敬意。 郭祥一面抽煙,一面端詳著這位年輕軍官,覺得有些面善,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突然腦海一亮,想起剛出國的一個夜晚,漫天的火光,北撤的人流,在一個橋頭上,有一個人民軍的少尉,神色十分激動,無論如何也不肯向北移動半步。當時把郭祥和許多人都感動得淌下了眼淚。後來還是團長鄧軍親自勸說了一陣,那位少尉才向後去了。郭祥記得那個少尉的名字叫金銀鐵,面龐很像這位連長,但又不敢確定。就試探地問:「你認識金銀鐵同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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