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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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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不多?」 「聽說有一二百個。已經響了大半夜了。」 這個上海司機把袖子一捋:「能不能沖過去?」 「要能沖,不早就沖過去了?」 這個司機沒好氣地把煙頭一丟,正要說什麼,只見遠處火光一閃,接著「轟」地一聲巨響,把他的話打斷了。 「你聽,就是這個!」他接著說, 「隔幾分鐘就響這麼一次……我要抓住杜魯門。也不殺他,也不剮他,我就把他捆到定時炸彈上,叫他嘗嘗這個滋味兒!」 他的話把人逗得笑起來。 郭祥扒著炮彈箱子跳下車,對那個上海司機說:「走!咱們到前面看看。」 兩個人快步向前走著。沿路多半是彈藥車,一台頂著一台,總有一二百輛。走了好大一會兒才走到頭。定時彈又「轟」、「轟」地響了兩聲。 公路上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簇人。只昕裡面亂紛紛地喊道:「誰有急救包?誰有急救包?」 「先把他抬到車上去吧!」 「不不,先止住血再說。」 郭祥從人群裡擠進去。借著星光,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司機們正在給那人裹傷。 「喂喂!同志!你看清楚了沒有?」人們問他。 「我剛過橋洞不遠,就碰上了……」那人低聲地抱歉地說。 人們又性急地七嘴八舌地問:「你看能不能沖過去?」 那個上海司機也插進來大聲問:「對呀,把大燈打開,能不能一鼓氣沖過去?」 「不,不行。」那個負傷的司機搖搖頭說,「我看見前頭黑乎乎的,像一個大炸彈坑……」 「繞!能不能從旁邊繞過去?」 「不行。」他又搖搖頭說,「一邊是鐵路,一邊是河……」 人們紛紛地歎了口長氣。 這時,霍地火光一閃,「哐啷」一聲巨響,又一顆定時炸彈爆炸了。這一顆因為離得較近,被炸起來的沙石,在人的頭頂上降落著,地面上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 人們的心頭又是一緊,一齊舉起頭來望著前面。前面黑魆魆的一片,更加顯得陰森恐怖。那裡好像有無數的聲音叫喊著:這裡是名副其實的死亡地帶,你們過得來麼,你們過得來麼?你們過得來麼?…… 人們的心情越發煩躁。有主張立即沖一下試一試的,有主張等定時炸彈炸得差不多的時候通過的,有主張先去搬掉定時炸彈的,也有主張立即派人到幾十裡外去找工兵的,還有主張先把車輛向後疏散免遭空襲的。彼此互相否決對方的意見,亂紛紛地,不能得到一致的結論。 正在這時,車隊後面發出一響清脆而尖厲的槍聲。接著,傳過來幾聲急迫的叫喊:「防空!——防空!——」 「B29過來嘍!」 大家屏神一昕,果然從北方的天空傳過來沉重的隆隆聲。時間不大,一架夜航機頭上亮著一盞紅燈。屁股上亮著一盞綠燈,由遠而近,不緊不慢地飛到了頂空。空氣頓時緊張起來。人們最擔心的情況終於出現了。 這時,主張沖一下試一試的那一派立刻占了優勢。 「沖吧,快沖!」有人焦急地喊。 「要再不沖。丟下照明彈,可就砸了鍋啦!」又有人喊。 人們喧嚷著。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司機已經跨上車去,嗡嗡降隆發動了馬達,準備飛機一過頭頂就開車前進。 只聽一聲有力的堅決的喊聲止住了人們:「不行!同志們,沉著一點!」 這是郭祥的聲音。他正蹲在地上,眼望著前方,紮緊他的鞋帶。他已經把笨重的棉褲脫去,扔到了一邊。 「同志們,你們先等等,我去偵察一下。」他說,「哪位同志哥有電棒兒?」 旁邊有人遞過來一支長長的三節電棒。 郭祥等夜航機轉過去,把電棒捏了捏,電很足,顯得非常滿意。他順著公路朝前一打,前面是一道隆起的鐵路路基,下面是一個橋洞,公路穿過橋洞延伸到前面。被定時彈炸起的碎石頭在公路路面和兩側落了一層。橋洞口還有兩三個黑乎乎的東西。郭祥把電棒往那裡一打,凝神細看,果然是二枚又黑又大的定時炸彈。 「呵!還有把門的呢!」 郭祥罵了一句,把棉大衣往旁邊一甩,正要舉步前進,手卻被人拉住。郭祥一看,是那個上海司機。 「賀同志!賀同志!這可不行呵!」原來郭祥上車時對他說「姓郭」,他聽成「姓賀」了。 「怎麼不行?」郭祥笑著問。 「你這個新同志,恐怕沒有經驗吧!」那個上海司機看他穿的棉軍衣很新,把他當成新戰士了。 「是呀,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別的司機也說。 「新同志也可以鍛煉鍛煉嘛!」郭祥一笑。 話音未落,橋洞那邊又是轟地一聲巨響,爆炸的紅光閃過,前面黑魆魆的,越發顯得神秘奠測。 「你聽,它們又在歡迎我哪!」 郭祥對大家笑了一笑,甩開那個上海司機的手,以他那久經戰陣的敏捷靈活的步伐向前跑去。 【第二章 征服「死亡地帶」(二)】 郭祥的戰鬥動作一向非常嫺熟,在激烈的炮火中,他簡直就像敏捷的飛燕一般,今天,他的精神更是高度集中。他一路掃著電棒兒,不一刻,就從那三個定時彈的身邊闖進橋洞去了。 過了橋洞,他貼著路基的南半壁稍微定了定神,就又向前走去。走了不遠,看見路面上灑了很大一灘鮮血,想必是剛才那個司機負傷的地方。他用電棒兒向公路兩旁一照,喝,總有好幾十個黑咕隆咚的大傢伙,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有的側棱著身子斜插進地面,有的直矗矗地栽到泥土裡,有的在地皮上只露出個腦瓜兒。它們好像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一群怪物,一個個露出不同的怪相,惡狠狠地望著郭祥,還仿佛獰笑著說:「來來來,你敢挨近我麼?只要你敢在這裡停上幾秒鐘,等著你的就是死亡!」 郭祥從鼻子裡冷笑了一聲。真正的戰士懂得:在通向勝利的路上,不是鋪著天鵝絨般的地毯,而是鋪著人血和鋼鐵。他迅速但是毫不慌亂地用手指清點了炸彈的數目,特別是對公路威脅最大的那些黑怪物們。正在這時,只見火光一閃,轟隆一聲,郭祥立即往下一蹲,被炸飛的石頭,有的像茶壺那麼大,向下噗通噗通亂落。郭祥頭一偏,一塊石頭砸到肩頭上,好像挨了重重的拳。他急火火地罵道:「狗東西!你就憑這個想把我嚇退麼?」 面對死亡,只有沉著和無畏,才能拔掉死亡樁,開拓生命的航線。 郭祥接著又往前走。定時彈再響時,他乾脆連蹲也不蹲了。 走了一截兒,就看見一個很大的炸彈坑,已經把公路截斷。距炸彈坑20多米處,有個直橛橛黑糊糊的大傢伙,將近一人來高。郭祥走過去,用電棒一照,喝!這個定時彈比別的要大得多,腰裡還掛著兩個大鐵耳環。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子,向後倒退了幾步。「唔,這個傢伙可要好好對付!」他在肚子裡咕噥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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