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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法布耳昆蟲記


  法國法布耳所著的《昆蟲記》共有十一冊,我只見到英譯《本能之驚異》,《昆蟲的戀愛與生活》,《蟓蟲的生活》和從全書中摘輯給學生讀的《昆蟲的奇事》,日本譯《自然科學故事》,《蜘蛛的生活》以及全譯《昆蟲記》第一卷罷了。在中國要買外國書物實在不很容易,我又不是專門家,積極的去收羅這些書,只是偶然的遇見買來,所以看見的不過這一點,但是已經盡夠使我十分佩服這「科學的詩人」了。

  法布耳的書中所講的是昆蟲的生活,但我們讀了卻覺得比看那些無聊的小說戲劇更有趣味,更有意義。他不去做解剖和分類的工夫,(普通的昆蟲學裡已經說的夠了,)卻用了觀察與試驗的方法,實地的紀錄昆蟲的生活現象,本能和習性之不可思議的神妙與愚蒙。我們看了小說戲劇中所描寫的同類的運命,受到深切的銘感,現在見了昆蟲界的這些悲喜劇,仿佛是聽說遠親——的確是很遠的遠親——的消息,正是一樣迫切的動心,令人想起種種事情來。他的敘述,又特別有文藝的趣味,更使他不愧有昆蟲的史詩之稱。戲劇家羅斯丹(Rostand)批評他說,「這個大科學家像哲學者一般的想,美術家一般的看,文學家一般的感受而且抒寫,」實在可以說是最確切的評語。默忒林克(Maeterlinck)稱他為「昆蟲的荷馬」,也是極簡明的一個別號。

  法布耳(Jean Henri Fabre 1823—1914)的少年生活,在他的一篇《愛昆蟲的小孩》中說的很清楚,他的學業完全是獨習得來的。他在鄉間學校裡當理化隨後是博物的教師,過了一世貧困的生活。他的特別的研究後來使他得了大名,但在本地不特沒有好處,反造成許多不愉快的事情。同僚因為他的博物講義太有趣味,都妒忌他,叫他做「蒼蠅」,又運動他的房東,是兩個老姑娘,說他的講義裡含有非宗教的分子,把他趕了出去。許多學者又非難他的著作太淺顯了,缺少科學的價值。法布耳在《荒地》一篇論文裡說,「別的人非難我的文體,以為沒有教室裡的莊嚴,不,還不如說是乾燥。他們恐怕一頁書讀了不疲倦的,未必含著真理。

  據他們說,我們的說話要晦澀,這才算是思想深奧。你們都來,你們帶刺者,你們蓄翼著甲者,都來幫助我,替我作見證。告訴他們,我的對於你們的密切的交情,觀察的忍耐,記錄的仔細。你們的證據是一致的:是的,我的書冊,雖然不曾滿裝著空虛的方式與博學的胡謅,卻是觀察得來的事實之精確的敘述,一點不多,也一點不少;凡想去考查你們事情的人,都能得到同一的答案。」他又直接的對著反對他的人們說,「倘若我為了學者,哲學家,將來想去解決本能這個難問題的人而著述,我也為了而且特別為了少年而著述;我想使他們愛那自然史,這就是你們使得他們如此厭惡的;因此,我一面仍舊嚴密的守著真實,卻不用你們的那科學的散文,因為那種文章有時似乎是從伊羅瓜族的方言借用來的!」我們固然不能菲薄純學術的文體,但讀了他的詩與科學兩相調和的文章,自然不得不更表敬愛之意了。

  小孩子沒有不愛生物的。幼時玩弄小動物,隨後翻閱《花鏡》,《格致鏡原》和《事類賦》等書找尋故事,至今還約略記得。見到這個布羅凡斯(Provence)的科學的詩人的著作,不禁引起舊事,羡慕有這樣好書看的別國的少年,也希望中國有人來做這翻譯編纂的事業,即使在現在的混亂穢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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