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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重修叢台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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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暑假中,燕京大學的王德曦黃文寶二君往邯鄲去調查社會的狀況,見到叢台故址,於是集款重修,教我寫一篇文字。我于文章既非所長,又未嘗親到叢台,當然沒有什麼話可說,惟有關於保存古跡的事卻略有一些意見,所以就寫了下來。 保存古跡這一種運動,在開化的國裡大抵是有的。保存的目的可以分作兩重,一是美術的,二是歷史的;但是古跡未必都有美術的價值,所以這第二重的意義便占了重要的位置。法國芒達倫貝爾(Montalembert)曾說,「長遠的紀念造成偉大的國民」,可以算是簡明的解釋。這長遠的紀念的效用,並不在使人追慕古昔,想教地球逆轉過來,乃是喚起一種自覺,瞻望過去即是意識將來,這是所以能使國民偉大的緣故。歷史的古跡正如一塊路程碑,立在民族的無限的行程的路旁,一方面紀錄經過的裡數,一方面也就表示遼遠的前路,催促行道者去建立其次的路程碑。王羲之在《蘭亭序》上說,「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這雖是達觀的話,但若積極的用來,也就可以當作懷古的心情的一種解說了。 中國對於古跡是向來重視的,也常有修整保存的舉動,但一般的意見不免偏于追慕古昔,而且保存也很不得法,這是極可惋惜的事。即如在我故鄉的蘭亭,原是有名的古跡,地方上也頗知注意,常加修理,所以屋宇也極整齊,然而佈置不甚合宜,近來又由一個布商監工改造,以致俗惡不堪,游蘭亭的人只在驢背上稍得領略山水之美,一到門前,卻反而索然興盡了。還有大同的石佛寺,現存無數雕像,本不愧為東亞偉大美術之一,但也多被修整所害:佛像一經俗工的髹漆,全化為喇嘛廟裡的菩薩,使真的美術家見了恨不得撕去這些金碧,還他本來的殘缺而有榮光的面目;又有「保護」石窟的兵警駐紮,更無形的幫助著破壞的自然力的進行。就這兩件事看來,可見中國對於保存古跡的辦法實在太欠講究,因此也就知道對於保存古跡的道理不很分明了。 據王黃二君說,這回叢台的修葺,與先前的辦法頗有不同,既不去故意的做出什麼流觴曲水來,也並無一些金碧的塗飾,單是開闢一塊地面,修理幾間房屋,仿佛公園模樣,可以供公眾的遊覽:這方法卻是極好的,叢台的來源未必引起大家很深的感興,但邯鄲就是很可紀念的地方,從中提出一個叢台來做代表,也正是合宜的辦法。保存美術的古跡,當然須用別種的計畫,至於平常的歷史遺跡,卻只須如此也就十分適當了。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三日,在北京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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