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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講堂功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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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文功課是沒有什麼值得說的,頭幾年反正教的都是普通的外國語和自然科學,頭班以後才弄航海或機械等專門一點的東西,倒是講堂的情形可以一講,因為那是有點特別的。洋文講堂是隔著甬道,東西對立,南北兩面都是玻璃窗,與門相對的牆上掛著黑板,前面是教習的桌椅,室內放著學生的坐位四排,按著名次坐。南京的冬天本不很冷,但在黑板左近總裝起一個小火爐來,上下午生一點爐火,我想大概原來是對付洋教習的吧,我們卻並不覺得它有什麼好處,特別如有一時期代理二班教習的奚清如老師,他還把桌子挪到門口那邊去,有點避之若浼的意思。 到了夏天,從天井上掛下一大塊白布做的風扇,由繩子從壁間通出去,有聽差坐在屋後小弄堂里拉著,這也是毫無用處的東西,只是裝個樣子,後來學堂也作興放暑假若干天,那時候或者這也就取消了吧。漢文講堂只是舊式的廂房,朝東全部是門,下半是板,上部格子上糊紙,地面砌磚,與洋文講堂比較起來差得多了,那些火爐風扇也並沒有,好在每星期只有一天,也就敷衍過去,誰都沒有什麼不平。還有一層漢文簡直沒有什麼功課,雖說上課實際等於休息,而且午後溜了出來,回到宿舍泡一壺茶喝,閑坐一會兒也無妨礙,所以這一天上課覺得輕鬆,不過那時要走間道,通過文書房到宿舍裡去,不是新生所能夠做到的罷了。 我說漢文功課覺得輕鬆,那是因為容易敷衍之故,其實原來也是很難的,但是誰都無力擔負,所以只好應付了事了。那時漢文教習共有四人,一位姓江,一位姓張,都是本地的舉人,又兩位是由駕駛堂監督朱,管輪堂監督周兼任,也是舉人,但兩個是浙江的人。總辦方碩輔是候補道,大概也是秀才出身吧,他的道學氣與鴉片煙氣一樣的重,仿佛還超過舉人們,這只要看入學考試和漢文分班的那些題目就可知道。我的國文教員是張然明老師,辛醜十月的日記上記有幾個作文題目,今舉出二十日一個來為例: 「問秦易封建為郡縣,衰世之制也,何以後世沿之,至今不改,試申其義。」這固然比那「浩然之氣」要好一點,但沒法辦還是一樣的,結果只能一味的敷衍,不是演義便是翻案,務必簡要,不可枝蔓,先生一半因為改卷省力,便順水推舟,圈點了事,一天功課就混過去了。這種事情很是可笑,但在八股空氣之下,怎麼做得出別的文章來呢。汪仲賢先生說: 「有一位教漢文的老夫子說,地球有兩個,一個自動,一個被動,一個叫東半球,一個叫西半球。」這不知道是哪一位所說的,我們那時代的教員還只是舊的一套,譬如文中說到「社會」,他誤認為說古代的結社講學,刪改得牛頭不對馬嘴,卻還不來摻講新學,汪先生所遇見的已經是他們的後輩,所以不免有每下愈況之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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