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周作人 > 魯迅的故家 | 上頁 下頁
五五、監督


  魯迅本名樟壽,字豫山,本來是介孚公給取的,後來因為同窗開玩笑叫他作雨傘,告訴祖父要改號,乃改一字曰豫才,及往南京去時,椒生為易名樹人,這與豫才的意義也拉得上,所以不再變換,雖然自己所喜歡的還是從張字出來的「弧孟」,又取索居之意號雲「索士」或「索子」。那時候考學堂本不難,只要有人肯去無不歡迎,所以魯迅的考入水師,本來並不靠什麼情面,不過假如椒生不在那裡,也未必老遠的跑到南京去,飲水思源,他的功勞也不可埋沒。

  魯老太太因此對他很是感激,在戊戌後每逢他年假回家的時候,總預備一隻燉雞送去,再三謝他的好意。但是好意實在也就只能說到這裡為止,此後如在他的監督治下做學生,即使在他仍是很好的意思,但在受者便不免要漸引起反感來了。他以舉人知縣候補,幾次保舉到四品銜即用直隸州知州,根本上是個封建社會的士大夫,信奉三綱主義,隨帶的相信道士教(如惠定宇就注過《太上感應篇》),他每天在吃早飯之前也要在淨室去朗誦《感應篇》若干遍,那正是不足為奇的。

  對於學生,特別是我們因為是他招來的本家,他最怕去搞革命,用心來防止,最初是勸說,措詞妙得很,說「從龍」成功了固然好,但失敗的多,便很是危險。看見勸阻無效,進一步來妨礙以至破壞,魯迅東京來信以及毫不相干的《浙江潮》等,屢次被扣留,日後好容易才要回來,最後索性暗地運動把我們開除。可是到那時候,他自己的時運已經不濟了,運動不能發生效力。辛醜壬寅總辦是方碩輔,滿身大煙氣的道學家與桐城派,其時他很得意。癸卯來了黎錦彝,免去他的監督,讓他單教漢文,可是還嫌他舊,到了秋天他只得捲舖蓋回去了。這時候專辦洋務的施師爺大概已歸道山,否則總督即使由劉坤一換了魏光燾,也總還是要請他幫忙,而他假如坐在制台衙門裡,候補道也要敷衍他一點,那麼椒生的位置是不會失掉的。可是這也只能對付一個短時期而已,甲乙之間蔣超英以前遊擊銜回來做總辦,椒生在那時也總不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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