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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歌(3)


  五 儀式歌

  (一)嘏辭 這是魏建功先生定的名字。他說他們家鄉如皋「有一種風俗,凡在每件喜事——嫁娶、建築,……和特別的時節——當然是新年——都有說『嘏辭』的習慣。說『嘏辭』的人都是男女傭工、喜娘、『盤頭』、匠人,其意在說幾句吉利話,討主人的歡喜,好得幾個賞錢。但是人們有時單獨的也說,那不過是為自己的吉祥。『嘏辭』的語句,自然是葉韻的,隨口說出,滔滔不絕……其內容不外發財、多子孫、做官、長生不死」(《歌謠》七二)。他說的情形,大概各處都有的。如結婚時「撒帳」的儀式本「是為避煞而有的,也是為多子與長命的祝禱而有的」(《吳歌甲集》一四二)。劉策奇先生述廣西象縣的撒帳儀式云:新娘進新房後,就同新郎在新房窗前「拜米鬥」(以一鬥盛米,上置銅錢一吊〔千文〕,插尺子一枝,紅燭一對,線香九枝),「交拜」,「食交杯酒」,新郎扯米鬥上之尺,掀開新娘蓋頭之紅佈置床頂,順手打新娘三下,眾人擁他和她去「坐床」。拜米鬥時之祭品,食交杯酒之下酒物,就是女家備來的一個「全盒」,內裝瓜子、落花生、龍眼、荔枝……。坐床後,由一好命的(有錢、有子孫、夫婦尚成雙的)婦人,將全盒內之瓜子撒播於新床四面,引誘一班小孩上床搶奪,以增熱鬧。當播撒時,也要說些嘏辭(即是吉利語),如:

  撒帳東,床頭一對好芙蓉。撒帳西,床頭一對好金雞。撒帳北,兒孫容易得。撒帳南,兒孫不打難。……五男二女,七子團圓;床上睡不了,床下打鋪連;床上撒尿,床下撐船。

  這「完全是多子的祝禱了」(同上一四二、一四三)。又如魏先生所說,舊曆元旦女工掃地,起初三下都向門裡掃,誦歌云:

  一掃金,二掃銀,三掃聚寶盆。

  (二)訣術歌 這似乎是鐘敬文先生定的名字。以禁厭歌為多,尤以關於兒童的流行最多。如黃詔年先生《孩子們的歌聲》裡所載的:

  拍拍胸,三年不傷風。拍拍背,十年不生瘰。摩摩頭,保養腦子想理由。

  又如南陽的一首:

  揉揉疙疸散,別教老娘見。老娘見了一大片。(《歌謠》六五)

  這是小孩子摔了跟頭,跌起疙疸,給他揉的人口裡說的。又如劉策奇先生所引治魚骨歌及說明云:「小兒食魚,每每被魚刺(即魚骨)卡喉(即梗塞)。倘遇此不幸之事,可將飯一團,以食指在上面畫一井字,一邊畫一邊唱(即畫一筆唱一句):

  橫畫,直畫;即食,即下。

  將它給患者食,可把魚刺一齊吞下,靈驗非常。」(《歌謠》七四)

  這是附帶著一種方術的。還有寫在紙上的,也當屬此。又如小兒夜啼,家裡人就用紅紙寫上下面一歌,待至更深夜靜,乘人不知,貼在通忂大道的樹上或牆上。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哭夜郎。行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歌謠》七四)

  此外不關兒童的,如魏建功先生所舉的,患傷風者在紙上寫下下面兩句,讓人看了,他便會好了:

  上洋新到重傷風,一看就成功。(《歌謠》六五)

  又如陰曆五月五日,人往往在紙上寫上下面兩句,貼在牆上,以為禁厭:

  五月五日午時送百蟲,一送影無蹤。(同上)

  這一類的歌謠,或名為「醫事的歌謠」,或名為「迷信的術語」,或名為「奶母經」;末一種是專指關於兒童的那些而言。

  六 猥褻歌 民國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出版的《歌謠紀念增刊》上有《猥褻歌謠》一文,說「算作搜集這類歌謠的一張廣告」。又說:「非習慣地說及性的事實者為猥褻。在這範圍內,包有四個項目,即一、私情,二、性交,三、肢體,四、排泄。有些學者如德國的福克斯(Fuchs),把前三者稱為『色情的』,而以第四專屬￿『猥褻的』,以為這正與原義密合。但平常總是不分,因為普通對於排泄作用的觀念,也大抵帶有色情的分子,並不只是污穢。」第一種可入情歌類,餘下還有三類;據現在所知,大概只有小曲裡有這些:

  (一)關於性交的歌 如《民歌研究的片面》中所舉《打牙牌》、《洗菜心》、《摘黃瓜》,《姑娘賣花鞋》等。

  (二)關於肢體的歌 如《十八摸》。

  (三)關於排泄的歌 如《民歌研究的片面》裡所舉的《踖蹋五更調》。

  七 勸戒歌 如前所舉褚東郊先生文中,「含教訓意義的」歌,即應入此類。又第二章中說及的「佛偈子」,有些也當屬此。

  以上的分類是以近代歌謠為准。因為古歌謠留存的太少;而且往往是為了適合歷史的和占驗的目的,才被收錄的。但這些分類法,也只能做一種參考;常惠先生說得好,「我們研究歌謠,要就歌謠來論歌謠」(《歌謠》十七)。現在已經搜集、整理的歌謠還不多,完密的分類是還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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