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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三月


  一日 星期日 晴

  竹 余冠英夫婦 禮元夫婦

  作《殷契駢枝》與《續編》的劄記。學生們已走。下午許多客人來訪。胡上校亦是來客之一。他參加了蔣介石召開的軍事會議,說蔣司令很樂觀。他聲稱蔣曾預言目前戰爭的形勢,並認為英國人說他們在遠東已嚴陣以待,並非虛聲恫嚇。就他們對日本軍事力量的估計而論,他們確實做了準備,但他們西方人可能不瞭解東方人。西方國家要依靠科學打贏戰爭,美國科學比德國先進。而我們東方僅依靠道義。據說,幾天前中央軍與地方軍隊的衝突,中央軍向地方軍營房方向追捕一逃兵時,突然遭受機槍掃射,傷亡較大。地方軍死亡八人。上午兩名逃兵在這裡被槍決。

  訪了一,歸還《漢字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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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一 晴

  進城。取薪給。得知廣田與志毅來並於星期三舉行討論會。讀目人的《青城枝葉》,頗有趣。文藻來信。章君還一千元,但還了鈞石的款只剩二三百元。這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和失望。晚訪廣田,試驗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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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二 晴

  士生采芷北碚

  登記上散文課的學生們都未來,但我還是給旁聽生們講了一個多小時。

  買一小蚊帳,將《我的敘述》交商務,取回無法投遞的電報的費用。付開明書店五百元。寄賣《中華字典》第一冊。去拍賣行寄賣四個燈泡。讀曾的《大誥》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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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三 晴

  寫《文學的語言》一文。下午將郵包通知單交辦事處,委託他們去取。晚開討論會,開得甚活潑。經今甫介紹接英國新聞專員的信,商談編輯《近代中國詩選》問題。因吃點心,致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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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四 晴

  晶清 芷芬

  在鄉下。訪了一。他說住在他家的女生經常不報告任何人就從圖書館拿書來讀,她認為這毫無關係,不以為恥地告訴了一夫婦。我剛走她就成功地拿了幾本書來而無人察覺。這可憐的女孩子不自知這是何等肮髒。夢想不到這裡的鬆散現象。與人打交道確實是艱巨的工作。

  訪陳夢家。其夫婦二人對我不如過去友善。我理解這是他們好客的多面性,但我可能並未猜中。今天陳太太不在家,陳君暗示我向大學推薦他,我表示注意到這一暗示,但未作任何允諾。我要考慮一下是否插手此事。

  致圖書館管理員殷君一不謹慎的信,並未弄清情況即簡單地提出吳梅的問題,實際並不那麼嚴重。我在濫用自己的影響。今後採取任何步驟之前不可頭腦糊塗。

  訪胡上校、唐先生與馮大夫。陳曾無情地指責後者,但不一定公平。我也不喜歡馮。其妻是我同鄉,像是一位馴良的家庭主婦。

  今日只讀《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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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五 晴

  讀完《普通小學歷史教科書》及《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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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六 晴

  摘《論標識語》。上午理髮。赴王維誠夫婦茶會。貪食。做遇夫著作的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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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日 午前晴,午後雨,降雹

  上午與一多同訪謝文通,商談詩選問題。然後應冠英邀午飯,菜甚佳。飯後又訪今甫,商談詩選問題,在那裡飲咖啡。乘馬車進城,遇三次降雹,衣服盡濕。岱孫歸來,聽到新聞甚多。晚再降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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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一 晴,下午雨

  老李帶我的字典來,隨即把它送到開明書店,並還五百元給他們。奚若來訪,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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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二 晴

  上午訪履葊,並邀他到「天南」午餐。下午取米貼,並寄成都五百元。晚F. T. 邀至冠生園,主客有楊君夫婦。此後在莫家飲咖啡。倦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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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三 晴

  竹 公權

  上午賦詩一首。寫信給竹與公權。下午歸來。陳夢家太太已經吳君推薦獲准教授一年級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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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四 晴

  公權

  日常工作。疲倦。繼續寫《古詩十九首釋》。讀金嶽霖的《論不同的邏輯》,甚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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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五 晴

  日常工作。開始注釋《古詩十九首釋》的第八首,進展順利。又進食逾量,必須控制貪食,常花錢買病,這確實是用牙齒掘自己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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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六 雨

  繼續寫《古詩十九首釋》,解釋到第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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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日 晴

  注釋《古詩十九首釋》,第九首已畢。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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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一 晴

  下午到銀行取稿費,意外遇紹穀。於是乘其汽車至中央銀行,承他關照取了稿費。邀紹穀至冠生園吃點心,遇其友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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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二 晴

  昨在中國社量得體重,僅一百一十一磅,最近期間減輕五磅,必須引起注意。在紹穀處午餐,飯菜佳。遇徐辛勤,老也改不掉出語傷人的習慣,對此,也給予針鋒相對的回答。見小韓,彼因吃鴉片,故很虛弱。紹谷謂小韓生活飄浮。讀《符號邏輯》及《社會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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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三 雨

  文藻 雪邨 松兆 采芷 父親 三弟 歌川 志嶽炳之 讀書通訊社

  今日甚冷。

  試讀《文法與符號》,是一部相當學究式的著作,只能很慢地讀,不能全懂。參加討論會,會上由慎予演講。他到我房間來請我參加,只得從命。他有些新的觀點,表述得不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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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四 陰

  歸來。開始讀一多的《周易義證類纂》。寫日文。準備《文辭研究》的講稿。有預備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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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五 陰晴不定,上午風雨

  讀完一多的文章。寫得很好。繼續準備散文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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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六 陰晴不定

  晨興,溫理《文辭研究》講稿,並摘記《周易義證類纂》中有關諸條;其涉及獄訟者,但志其目。旋續作《新文學運動》一文,未成一字。午後小睡甚美。今日兩餐皆吃胡豆飯,不覺逾量。晚餐後複飲茶數碗。擬《詩的語言》講稿,遂達深夜。初不成寐,繼以嘔水,又感足冷腹脹,竟夜未能得甜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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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日 晴

  隱

  午後落雨片刻。為用白話重寫《新文學運動》一文而傷腦筋,浪費很多時間。

  進城遇雨。得弟媳信,對我痛責。她說我的沉重負擔使她終日憂慮,而她的數封來信我均未作複。這是她第一次公開嚴厲地責備我。信系寄給溫特,托他警告我。溫特確實很好,給我看了這封信,並建議我可請阮公純按月寄生活費給父親。我討厭這種關係,但我一點也不能使處境好些。給她

  寫去一封殷勤有禮的信。然而對她的責備,是斷然不能忍受的!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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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晴

  西撒

  再讀霍洛維的《文法與符號》,難於理解。晚買麥片及糖。到永安問燈泡是否賣出,但未找到,事頗可疑。下午至黃土坡訪襄七,西撒已去畹町。襄七不知廖心甫住址。見高梓,頗顯老。十三弟因沙眼由航校退學,擬參加先修班,襄先囑詢手續。遇鄒恭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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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晴

  襄七

  完成文章。參加陳序經的咖啡茶會,食品精美。晚上買三付下體護身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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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三 晴雨

  讀完霍洛維的文章,並開始摘記。晚做《詩的語言》的講演,準備不夠充分,聞一多出席,因講臺太低,幾乎不能控制自己,情緒不穩定,聲調也不自然,總的說來是失敗的。了一接張梓銘信,要求見他,可能是為東方語言學校的事。看見一部分部聘教授名單,不能勝任的太多。

  ※

  二十六日 星期四 晴

  歸來趕上午飯,因累極,吃普通米即胃部不適。上午烹蛋失敗。我獨自生活,吃很多蛋糕,這是胃病的一個原因。我必須在此搭夥十五天半,伙食又糟得可怕。一多要了菜和湯,但女僕少放豬油,這是由於錢不夠,如果每人在發薪日交足自己應付的一份錢,是容易安排好的。但聞家常常缺錢,於是我們就處於混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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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五 晴,不定

  工作進展緩慢。摘記《穀梁真偽考》。甚疲倦。看舊日記,感想很多。繼續寫《新文學運動》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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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六 晴

  繼續寫關於《新文學運動》的文章,今夜完成前半部分。

  分別訪問陳、王、馮君,歸還王君兩冊《說文》,陳君還我兩本期刊,借馮君論人的新論文手稿第一冊。馮謂湯、陳二位已列入國立大學教授候選人名單。他認為教育委員會已將兩件事混在一起:首先,他們想把一些教授調到急需他們的大學中去;其次,他們想建立教授職位的榮譽制度。這些設想,分別來看是好的,但不加區別地合在一起,就會弄得一團糟。

  整日感到混亂,決定從三月起在鄉間用特殊飯食,這對我來說,將是有效的治療。

  妻來信說,那位尼姑房東提出房租漲到五千元,如有人租用,妻須遷出。妻在等著瞧。我想這是我們所能採用的最聰明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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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

  竹 春帆

  繼續寫文章。下午進城。經過北倉長長的石路到金刀營。很晚才到達,好像是一條茫無盡頭的長路。然而到金刀營,走別的路也需一小時。晚,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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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一 下午暴風雨

  讀胡適博士的《小取篇新詁》。將薪金兌成現錢,拿到錢後不久即風雨大作。在生物系實驗室避雨,等得很焦急,而且那裡冷得可怕,最後冒雨而去,旋即雨後天晴,衣褲盡濕。

  今日著文二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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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二 晴

  繼續寫文章。晚間去買食品,準備自己做飯。到永安取燈泡錢,發票開得不對,不得不查找一番。

  食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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