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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四年一月


  一日 星期一 晴

  上午赴校長團拜會。早行政上無人,頗有新年景象。團拜氣象亦甚佳。

  午金七哥偕么妹來。么妹謂昨在北京飯店見陳說錢端升與別的女子跳舞,因謂周太太等甚冷,其實我早已忘懷了,她不曾忘懷,念之惆悵。

  晚在蔣宅作橋戲,蔣、俞、薩三手皆佳,餘仍腦筋不能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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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二 晴

  下午讀耶斯佩森《文法》二十餘頁。

  入城至吳宅,吃牛肉鍋,極美。食畢跳舞,餘興致先不佳,後較好。舞得非常生,只一次合上拍子。竹跳甚多,其履不佳,一脛常向外歪斜,又身子不直,顯得臀部扭得厲害,然甚刺戟餘也。

  晚金七哥談其戀愛故事,亦甚有趣。先是余未及聽畢而睡,後醒而續談,乃畢之,亦甚有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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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三 晴

  早歸校。

  下午孫席珍君來,謂吳檢齋辦一雜誌,約為作新文學,姑漫應之。《文副》中有李長之一文,系為餘評其雜感而發,諷餘為「王爾德所說的不許小孩子做夢的數學教師之流」。因覺今日之事,最好擁資家居讀書,因青年實在不易說話,大概只有用「立論」辦法,方免無過,惟善人能受盡言,此事本不易易也。一向覺李君鋒芒,今乃證實,以後遇之當慎言。

  曉初來談甚久,極有意味,據雲學生會曾提兩案已決:1.取消教授休假出洋案;2.畢業旅行費用,不得扣欠費案。此事近於有計劃地搗亂,否則自私至此,實令人心冷。不過我之不學,亦當深自愧悚耳。總之,餘邇來得失之心頗切,亦不知何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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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四 晴

  下午,瞿憶鱸來,還五元井贈火腿一隻、茶葉兩瓶,談王執中評丏尊為商人。瞿來時,意其借款,後乃不然,受其物甚有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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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五 晴

  改文,葉衍鑫一文諷餘甚苦,感情頗激動,一面自恨學力太差,不知在此站得穩否。

  睡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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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六 晴

  早上國文班,畢招葉來,葉謂無惡意,意在開玩笑,亦不盡用餘材料,然餘知其為遁辭,故裝馬虎而已。

  入城應文學季刊社之招,趕得要命,到時眾已餐畢矣。

  師大上班後,有女生問考否,餘答擬不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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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日 晴

  二娃、七妹、四妹、么妹、七哥、九弟來,菜甚豐而未做好,鴨子肥,但出油太多,且有焦氣,牛肉筋已化,又太油,火腿尚可口,但嫌新耳。

  飯後大跳舞,餘跳胳膊高舉動搖是一病,步小亦一病,又橫行亦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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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一 晴

  下午石蓀與畢公來訪,談及弗蘭克·哈裡斯(Frank Harris)之書,余托畢公借之。

  景超夫婦來訪。晚讀哈裡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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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二 晴

  晚劉仲熙來訪,談羅長海、陳希孟皆往閩中。又談欲來清華,並告餘所作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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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三 大風

  下午訪景超及公超夫婦。晚訪石蓀,談葉事將成。又雨公接毛詢結婚信,又不決而找歐陽,此事殆將終成悲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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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四 晴

  下午閱書,開教授會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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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五 晴

  連日起得晚。

  下午答學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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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六 晴

  訪劉仲熙不晤,至鐘二妹處。

  在師大考試。

  晚應冰心女士伉儷之招,冰心女士囑為婦女與文藝作文,共作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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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日 晴

  午應沈茀齋伉儷之招,菜甚佳,蓋沈十周婚念也。

  訪鄭桐蓀先生,又周培源先生伉儷。

  早公超論《文學副刊》之失敗在趨時,如十幾首詩即作一評——我並不知是誰做的——其說實與事實相反,所謂詩評,疑即指《三秋草》,殆當面罵我也。與公超相對常得益,然其鋒芒(Sharp)亦實實可畏,江清之言不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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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一 晴

  考國文,看陶詩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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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二 晴

  考陶詩,閱卷,改習作。晚打橋牌,倦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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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三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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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四 晴

  讀文法,下午至平伯處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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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五 風,晴

  讀文法,殊不多。

  晚趙鳳喈夫婦來訪,打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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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六 晴,風

  全無成果(No productions at all)。

  此數日為用人甚煩躁,殊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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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訪斐雲,接洽授課事。

  辭吳檢齋之約,至豐澤園,今日乃盛會,晤饒子離先生,年紀甚輕而有時髦小鬍子。周豈明、胡適之二先生各寫其打油詩,惜不能記憶也。

  訪稻公,借《西域文明史概論》,又承以譯本見贈,其閽人年八十八,龍鍾如畫。

  訪淩四妹及王振鍔。

  飲酒過多,歸即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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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又未讀書。

  開始讀《西域文明史概論》,句子太長,頗不易瞭解。

  下午開節制生育募捐會,議決由校工代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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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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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三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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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廚役行,此半年中用人迄未妥帖,為之分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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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 星期五 晴

  約沈茀齋妹便飯,沈夫婦及石蓀在座,石蓀事亦頗為難,前晚曾詳談,然余頃於此等事,聽來直同嚼蠟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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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六 晴

  小孩一日不安,大人隨之。

  聞景超去西山,頗羨之。景超為人最可取法,事事有途徑可循,我輩常人正可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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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日 晴

  晚作評《心病》文,四時方睡。

  平伯有信,謂下年欲加薪四十元,此又一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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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一 晴

  上午林庚來談風箏,謂軟風箏為佳,又須放一根線或兩根線的,三根線的無甚意思。又謂仙人騎鶴,立體的尤妙,謂風箏以陰二月為最宜,在城裡屋內院子裡看,天上真有意思,只恨電線杆子耳。又謂迎日最好,光色鮮明,二月東南風多,故佳。又謂晚間放燈,乃從大風箏上滑上去的。

  下午在平伯家打橋牌,與唐培經合夥打契約橋,運氣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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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二 晴

  早蕭滌非來,談白采的詩一文失去,奇妙不可言,殆全雜誌失去也。

  下午看交大與清華賽球,清華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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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三 陰,下午雪

  公超來長談,謂想寫一文未成,大抵分數部分:1.文派;2.形象(Images)與形象的具體形式(Images in concrete forms);3.聯想(Association);4.關係(Relations)大抵從邏輯(Logic)方面接近,不從心理方面接近也。又說及下列數書:普雷斯科特《詩的精神》(Prescott: Poetic Mind),斯匹爾曼《理解力的性質》、《創作的精神》(Spearman: Nature of Intelligence, Creating Mind)。又談及新聞學,謂布萊哥(Blager)及海德(Hyde)之書可讀。又謂文切斯特(Winchester)書當年頗有名,其學問不壞也。

  訪紹虞,遇張瓊霞,似有病。此次紹虞行,餘竟未餞行,亦未送禮,甚慚也。

  購日文字典,甚欣悅,蓋猶有赤子之心焉。

  訪振鐸,談劉翰怡被杜月笙敲竹槓事。又談在上海小有天為《季刊》請客事,示菜單,名色甚精,可當大嚼。在振鐸處吃零食太多。

  聞一多等發起為唐亮請參觀畫展,列名者十人,除公超、林徽音外皆清華人也。聞公超捐五元,餘幸未列名,否則殊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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