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日記一九三二年五月

一九三二年五月

　　一日　星期日　陰

　　昨晚女店主告訴我們：今晨學生們將在馬格戴拉塔（Magdalla Tower）舉行拉丁文聖歌演唱會。這是為五一節舉辦的慶祝活動，但淩晨四點鐘就開始，我們可不能起那麼早。

　　去教堂，見到愛因斯坦教授在附近散步。我們原打算到大教堂去做禮拜，但柳未戴帽子，因此不許進入。在曠野中散步是一種十分美好的享受，我們漫步於徹韋爾河畔，河流蜿蜒曲折，環境十分幽美。

　　參觀馬丁學院和馬格德倫學院。中午去聖馬麗教堂，並參加了一點宗教儀式。下午租了一條用篙撐的遊艇，由柳來操縱。用茶後去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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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一　陰

　　柳身穿牛津大學長袍制服帶領我們六人在校內各處參觀。若不是他帶領，我們要進入這些地方就得另外付錢。我們一行參觀了牛津大學學院、新學院、拉德克利夫藏書樓和博德利安圖書館。站在拉德克利夫藏書樓頂上可以俯瞰牛津全景。博德利安圖書館不僅藏書多，而且設備很好。在展覽室裡看到了奧馬爾·卡亞姆（Omar Khayyam）用波斯語寫的《魯比亞茨》（手稿）和菲茨傑拉德（Fitzyeraldi）的譯文。格萊利·海威特（Graily Hewitt）的著作也陳列在那裡，弗洛倫斯·金斯托德（Florence Kinstord）小姐為這些巨著作了很好的裝飾（C. M. 費思的遺物）。觀賞五塔和聖約翰學院美麗的花園。下午去羅茲紀念館，其中陳列著殖民時代的文獻，這裡可說是英帝國主義的中心了。參觀自然博物館（動物和人類學），看到了圖騰形象。

　　早晨參觀沙爾多尼亞劇院，晚上參觀貝利奧爾學院。

　　參觀布萊克維爾書店和牛津印刷所（展覽室）。

　　到普萊劇場去看《巴克萊廣場》。這個劇院像個穀倉，演出的戲相當奇特和費解。我們四人誰也不懂它的含義，看來劇情的基礎是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史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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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二　雨

　　去基督教堂和伍德斯托克。馬羅巴勒夫殿堂宏偉壯麗，但要到本月底才開放。那兒景色幽美。我們在附近漫步，留連忘返。

　　下午到艾馮河畔的斯特拉特福，下榻於佩頓旅館，招待得很好。去莎士比亞紀念劇場看演出。劇場外塗紅色，看上去很刺眼，但它的造型很優美。整個照明設備完全是隱蔽的；劇院內部的裝潢很吸引人。

　　《李爾王》演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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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三　陰

　　參觀莎士比亞誕生地。看了他後來的新居和墓地以及他上過的中學。下午看《凱撒大帝》，演出比我在皇家劇院看的還要好。《第十二夜》的演出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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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四　陰

　　參觀安娜·哈撒韋（Anna Hathaway）和瑪麗·阿登（Mary Arden）的故居，沃裡克堡與凱尼爾沃思堡近在比鄰，我們分別前往參觀，前者非常壯麗。看《皆大歡喜》一劇，演得非常好。陳覺得羅莎琳不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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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五　陰

　　乘火車到劍橋。變化真大！

　　很難找到下榻之處，結果住進既昂貴又不舒服的一家旅館。

　　傍晚漫步鎮外郊野，這裡的環境非常優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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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六　晴

　　秦來找我，去皇家學院、聖約翰學院和三一學院。修道院和其他建築甚佳，景色之美遠勝牛津。後去聖瑪麗教堂和耶穌學院。皇家學院的教堂頗為壯麗。三一學院的圖書館很好，有很多著名文學家的手稿，其中有濟慈的《夜鶯頌》手稿等。牛頓時代的望遠鏡很有趣，大理石桌子也饒有情趣。

　　去菲茨威廉博物館參觀，裡面圖畫頗多。很喜歡日本的刀劍裝飾。

　　後來我們蕩舟於開姆河上，秦教我操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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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日

　　離劍橋去倫敦，午後在沃利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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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一　雨

　　終日大雨傾盆，這是我來此後最糟的天氣。

　　上午訪問歇蔔士家。

　　午後去國家肖像畫陳列館。

　　在皇后劇院看蕭伯納的《傷心之家》，聽不懂多少，深感羞愧，情緒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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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二　晴

　　C. H. 和秦邀我共進午餐。有人說魯回國了，我看他是來個不辭而別，故雖控制住自己未發火，但在心裡罵他是個無賴。（他未告知任何清華校友要離去。）

　　參觀自然歷史博物館和肯辛頓花園，那裡有雷勒·潘恩（Reler Pan）的塑像，甚優美。

　　在聖詹姆斯劇院看《威尼斯商人》，演得頗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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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三　晴

　　上午去艾伯特維多利亞博物館。午後去杜爾威奇美術館。這個美術館以展出荷蘭畫著稱，我去看時裡面有十五幅凱蔔的畫。展覽會的環境和陳設很美。

　　在金斯韋劇院看《她屈從於征服者》，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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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四　陰

　　今日頗沉悶枯燥。聽基特吉裡奇（Kittredge）上課，他講的是《李爾王》，包括三個方面：1．主要情節；2．次要情節；3．李爾王的瘋狂（人類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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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五　陰

　　去帝國戰爭博物館、維多利亞和艾伯特博物館，看了後者的印度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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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六　陰

　　昨晚我們離倫敦去巴黎，秦將照像機失落在出租車裡，憾甚。

　　我們在橫渡英倫海峽的渡輪上坐的是三等艙，很不舒適。

　　到巴黎後住羅林旅館，在巴黎大學神學院附近。

　　瀏覽花市並去巴黎聖母院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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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日　晴

　　去盧森堡公園和盧森堡博物館，我很喜歡那裡的雕塑和繪畫。

　　去盧浮宮遊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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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一　陰，雨

　　M. C. H 李來訪，同往蒙特馬特公墓，看到了阿爾萬索·普萊西斯（1824.1.15—1847.2.3）、小仲馬和海涅的墓，以及著名演員西恩·吉爾特裡（1860—1925）和格蘭奇的墓。

　　秦說十九世紀的畫家們常到蒙特馬特來搜尋他們作品的主題。他們特別喜歡蒙林山莊和蒙林別墅這一帶。後者確實是個好去處。

　　去薩克裡科爾，這是一幢華麗的建築，從蘇邁的自傳中得知它的名字。我們登頂樓遠眺，景色迷人。

　　去聖薩爾皮斯教堂，建築頗宏偉，內有德拉克羅瓦所作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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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二　晴

　　參觀凡爾賽博覽會。

　　去布洛涅森林，那一帶的湖泊景色非常幽美。

　　聖克勞德公園裡的樹林地帶比農村更具田園風光。

　　乘汽輪歸來。

　　王問我對英格蘭的印象，難以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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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三　晴

　　李將其新寫劇本《在火線上》讀給我聽。情節甚好，但有些人物的對話太富詩意，且嫌冗長。此外，某些人物顯得太優雅，與他們的身份不符。他把他自己的性格與劇中人物混雜在一起了。這是很值得注意的。

　　游盧梭公園。乘火車到美麗的鄉村蔔萊西，從那裡步行三五公里至埃爾梅農維爾，那一帶富有田園風光，公園很美，湖心有白楊環繞的盧梭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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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四　晴

　　參觀潘西恩大廈（古羅馬的萬神殿——譯者注），內部裝飾很吸引人。這真是一座雄偉壯麗的建築物（應該說是別具一格的建築）。

　　午後去凡爾賽宮，我不喜歡這個地方的宮殿建築，但喜歡這裡的公園。

　　午餐逾量，致胃痛不止直到夜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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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五　晴

　　參觀盧森堡花園和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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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六　晴

　　與李、吳同去拉雪茲公墓，看著名的雕塑《致死者》。阿貝拉德、埃露瓦斯、蕭邦、塔爾瑪、聖·皮埃爾和奧斯卡·王爾德的墓都在這裡。王爾德墓前的雕塑系愛潑斯坦所作，是一座展翅欲飛的巨像，有點像埃及的斯芬克斯和亞述人的形象。這座雕像是一位貴婦人出於對王爾德的讚賞而捐款興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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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日　陰晴不定

　　參觀克盧內博物館，很喜歡那些羅馬遺物，特別是建築式樣。有兩種簡樸無華的環形建築使人耳目一新。登凱旋門拱頂，訪拿破崙一世墓，是羅馬風格的陵墓。那裡的燈光設計既漂亮又適用。參觀火炮博物館等。在歌劇院和巴黎劇院各訂票兩張，看《彼加勒》和跳大腿舞的低級遊樂場。步行穿過蒙馬特爾和意大利人大街，新建築伯裡茲宮莊嚴宏偉，很現代化。王邀我聽機械音樂會，是播放留聲機唱片的音樂。劇場裝飾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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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一　陰

　　參觀巴士底獄和七月圓柱。

　　參觀馬格達萊納教堂、聖奧古斯汀教堂、聖文森教堂等。去和平街，是個珠寶市場，很喜歡一些小飾物。在旺多姆看各種圓柱形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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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二　陰

　　參觀橘子博物館奧郎日裡；冬季花園，內有莫奈的八幅巨畫。

　　參觀小宮殿，那裡有一些現代派的畫。

　　參觀羅丹博物館，很喜愛他的著作。

　　游愛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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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三　陰

　　參觀球戲博物館。游屠卡德羅宮和裝飾藝術博物館，那裡的藝術品很美。後者收集現代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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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　星期四　陰

　　訪問雷，我們漫步塞納河邊，周圍林木茂密，鬱鬱蔥蔥，頗富情趣。參觀維恩塞因門的主塔及對面的小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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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五　陰

　　參觀維克多·雨果故居，很喜愛喬治·桑、拉馬爾丁、杜馬和雨果的墨水台。

　　訪幽默沙龍和巴黎娛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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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六　陰

　　再次參觀盧森堡宮、裝飾藝術館和小宮殿。裝飾藝術館內有扇子陳列室，其中有A. 杜奎斯娜夫人遺贈的十八世紀的扇子。內有一幅仿中國畫的扇面，畫得很刻板。這裡還有我首次見到的俄國聖像畫，摹拓的宋畫唐太宗六駿圖不甚好。

　　很喜歡盧森堡宮博物館內H.　德維爾莫的作品《獅子》。

　　訪蒙巴納斯，看了聖伯爾尼的墓。

　　秦的畫是最新的一派，我很喜歡。他告訴我他仿效唐代的風格，並想通過現代著色方法取得更好的效果。他還說這種著色方法適於表現性格。理想的畫是風格與色彩兩者兼而有之，但不易做到。

　　雷將他的劇本讀給阿魯姆內（Alumni）。這劇本很有趣，但我讀了兩遍仍不能很好理解。

　　參觀巴黎歌劇院，真是華麗極了，休息廳美不勝言。很喜歡它的樓梯式樣。

　　觀《浮士德》一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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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日　晴，午後有暴風雨

　　與吳君同往參觀楓丹白露，國家公寓的建築式樣非常華美。我喜歡其中的兩套房間，一是侍衛室，內有兩萬六千道條紋，另一間有九百道條紋（稱為亨利二世廳）。楓丹白露有一個中國博物館，裡面展出中國的漆器和瓷器，未開放，故未入。

　　下午乘出租車去巴黎郊外的大森林，遊覽了法郎夏峽谷，法拉蒙德和阿蔔萊蒙峽谷一帶景色極美。但我們迷了路，出租汽車等了我們很久，見我們不回來就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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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一　陰

　　早晨參觀國家圖書館。

　　看到展出的書裡有一幅插圖，是兩個立體的裸體塑像。

　　遊覽林蔭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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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二　陰

　　參觀裝飾藝術家沙龍和法國藝術家沙龍。

　　為李君的劇本寫序言，這是個好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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