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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九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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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 星期二 陰 室中來一博士,系習經濟學者,其人甚有風趣,好談話,惟此君身亦有異味。 早間過孔古爾(Kungur)前,高山深澗,屈曲數裡,火車沿岸行,溪中一小舟,一人獨坐其上,殊有畫意。 晚一醫生來談,謂能操德、法語,惜有問餘皆不能答,大笑握手而去。 ※ 二日 星期三 陰雨 博士宣傳党義,又屢邀予等飲酒,與博士橋戲。其友亦一博士,來談。告漢口共產黨燒煤油棧事。 晚抵莫斯科北站,車即開貝盧斯(Beluruse),即西行,恨未一睹赤都光景也。 ※ 三日 星期四 晴 晨十時半車到科盧索沃(Koloosovo),檢查甚隨便。遇比國牧師曹清臣,中國語甚佳,意甚殷殷。其人住中國二十六年雲。 過波蘭境,至斯托爾皮克(Stolpec),檢查,換波洋。三等無臥車。夜未得睡。晚過萊茵河。(疑為奧得河——譯者校注) ※ 四日 星期五 陰 晨九時半過柏林,慰堂囑下車,答以明年再赴德。 車中有俄婦甚有致,與其夫俱,亦翩翩。打橋,其夫婦橋甚精,有記分紙,殆亦甚好之也。牧師甚助余等。 晚又未睡,甚苦,一俄人提琴家語滔滔不絕。 比境得臨時過境護照,價七法郎。 ※ 五日 星期六 雨 晨抵巴黎,俄婦以英語道別。徑赴章熊君處。 下午見汪、張(大煜)、秦諸君。秦謂法報譏刺中國事,謂《民友》、《小巴黎人報》皆有,文極刻毒。 中飯在大學飯店,章君請;晚飯在一天津館,似名「中國」,菜未佳,汪君請。 ※ 六日 星期日 晴 早游盧浮宮,琳琅滿目。飯於「北京」,甚佳。 下午遊凡爾賽,惜未赴鏡宮。遇吳景祥君,為言近代建築德、法、荷三派,又言法國花園太整齊,乏曲折之致。 晚看煙火,水火交映,奇觀也。凡爾賽噴水亦甚美觀。晚坐一小咖啡館。 ※ 七日 星期一 晴陰 晨偕汪君游巴黎聖母教堂(Noutre Dame),甚深邃、幽暗,哥特式之代表建築也。汪君言法國近代文化不過百年。最初由塞納河之三角洲起。 登鐵塔,請畫像人為繪一像,甚劣。 汪君見告,巴黎有一劇院,每夕演同一戲,已二年,專為外國旅客,佈景甚佳。 飯於法國飯店,值五法郎七十五生丁,一葷兩素,有啤酒一瓶,甚廉也。 下午乘電車赴萬森(Vincenlls),觀殖民地展覽會,目迷五色。先至工藝館,次赴各殖民地館,匆匆未及細閱。以安南宮為最美。晚噴水,有水橋。 今日見現代建築與家具。 場中有非(?)人牽驢車。 晚各路燈式及光俱各異。 晚坐大咖啡館,如揚州茶店也。 ※ 八日 星期二 晴 早十時上車,甚擁擠。送者李、汪、章三人。一時半抵多維爾,與徐君受醫生檢驗,甚以為恥。 車上遇一法人,甚有風趣。 徐君離座,餘為以帽置座上,二女子及法人相視微笑。 醫生皺臉,稅吏微笑,令人悚然。餘英語不濟事,愧煞! 下午到旅館。 夜睡不安。 ※ 九日 星期三 晴 早到使領館,有陳信一封,寫得甚好。 下午取款,還徐君。此行甚感李、徐二君。 ※ 十日 星期四 晴 早發美國信索款。 下午遊西寺及倫敦堡,見武器及珠寶等。又觀倫敦大橋。 ※ 十一日 星期五 晴 早送徐赴愛丁堡,稍覺悵然。 訪羅長海先生,溫文爾雅人也。雨僧可謂知人。同赴皇家學院(King's College)取學程,並印名刺。又至福伊爾(Foyle)觀舊書。飯于裡昂餐廳,廉而不取小費,甚佳也。 下午去倫敦大學取章程,歸寫信。 晚呂君見告,科拉姆街(Coram St.)二十五號有屋甚廉,只二十五先令每星期,早飯及浴均在內矣。同往詢問,果然。如連晚飯,冬季每週亦只四十五先令也。 ※ 十二日 星期六 雨 早移居至七十七號,五先令六丁一日,三十二先令一星期,甚靜,但太小耳。 郭、呂二君移至羅賓森(Robinson)夫人處。同游議會大廈、西寺及白金漢宮(Buckingham Palace)、聖詹姆斯街公園(St. James Park)、倫敦博物館(London Museum)。呂君與許君有病,至二時半始吃飯,亦雲苦矣。飯後游國立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及特拉法爾加廣場(Trafalgar Square)。雨甚,濕衣及履。晚飯于裡昂餐廳,羊肉甚不佳,賬誤算,餘語言不足用,無以難之。 ※ 十三日 星期日 晴 晨訪王贛愚君,談甚暢。王君約餘便飯。下午至海德公園(Hyde Park),甚大。惜倦甚,不能久行,四時歸。 今日閱《泰晤士報》;此余第一次正式讀英文報也。 王君談及中央黨部所派之留學生,令余愧恧。王君人甚有理想,頃從拉斯基(Laski)研究。 今早發致隱信。 ※ 十四日 星期一 晴 早覓廣場(Square),知為私業,不能入,頗奇也。 下午又混過去。晚旅館送賬單來,不覺一星期矣!凜凜然! 中晚兩餐,俱以言語不利,不甚適意。 傍晚劉仲熙君來,甚親熱。 下午購毛織內衣二件,值二鎊。 ※ 十五日 星期二 晴 上午覓公共圖書館,終不見。 午飯在順東樓,劉仲熙君請。 下午與陸元誠先生赴使館並游雷根特公園(Regent's Park)。 晚飯羅先生請,在華英樓,遜于順東樓。余尚有中國脾氣,否則盡可用外國辦法也。 ※ 十六日 星期三 晴 下午開始工作。 昨日遇諸少年,內愧不已。 下午購背帶,計四先令餘,此物其實無甚用,殊為浪費也。又購毛背心一件,亦覺浪費。 晚訪王贛愚君,其住屋較此為佳。 ※ 十七日 星期四 雨 早讀《洛西·克裡蒂西》(Loci Critici),下午閱報及文學史。精神甚不佳,晚較愈。 下午接徐、蔣及羅賓森君信。 ※ 十八日 星期五 陰 上午作英文,擬自習英語(Self-Cultivation in English)。閱報。 下午讀哈代(Hardy)文,極艱澀,甚恨恨! 晚讀文學副刊,《論美國藝術》一文,意見甚新。雖譏美國,然甚真實也。 晚至羅賓森夫人處,謂一屋,需三十先令一月,甚不樂;然冀練習語言,亦遂定移居之計。 ※ 十九日 星期六 晴 早作一文,並讀報。《論帝國咖啡》一文謂英人不善做咖啡,故飲茶者多。又《法拉第紀念》一文,甚清晰。 下午赴格雷科特街(Greycoat Street S. W.)觀全國薔薇協會的秋季展覽。種類甚多,似已分四等獎。其評價標準若何,尚不盡知。此英國國花,英人甚重之。 歸途擬乘公共汽車,誤乘一車,為車夫所詬。此亦中年人之悲哀也。 晚遇趙忠堯及韋仲珊先生,寒暄而已。韋君似不甚高妙。 《泰晤士報》謂日本佔領瀋陽,東省之事日急矣,奈何! ※ 二十日 星期日 晴 早與趙君赴王君處。本擬約出遊,王君謂無暇,餘知愧矣。午請趙君便飯。趙君甚喜論中國大勢。 下午與韋、趙二君同赴南肯辛頓(South Kensenton),遊科學博物館、維多利亞和阿伯特紀念館。甚憊。韋君等談話不已,游如未遊也。 近腸胃殊不適,甚可厭。 晚學打蝴蝶結領結。 ※ 二十一日 星期一 陰少晴多 早晤羅君,羅君似甚關心國事。又晤崔敬伯君。 從米爾斯旅館(Mill's Hotel)移至羅賓森夫人處。屋太小,亦不甚稱意。羅賓森君見吾讀《泰晤士報》,奇之。問曰君能讀英文報乎?應曰能。曰佳佳。餘英語之劣可見。 腸胃仍不佳。擬少進食。 發竹第七號信。 發浦信、徐仙舟信。 ※ 二十二日 星期二 晴 早讀報有論劍橋印刷所三節。 覓友誼之家(Friend's House),有小園可坐。 下午與王君赴外僑登記處(Alien Registration)註冊,費一先令。又購零物甚多,頗費,大宜注意。 晚聽黑人唱歌。首為少年回家之歌,且歌且舞,甚賣力。次為送別教師之歌,聲曼長,有傷離之意。次為形容一肥人之歌,做派最多,最滑稽。次為愛情的爭吵及一個說唱,敘一偉人功績。雲板打響嘴甚巧,巧在仿佛與說唱同時也。又開留聲片,唱者在旁,亦有味。 鄭君晚來談,甚親切;其人識馬之奇也。 ※ 二十三日 星期三 陰雨 上午至使館並訪鄭震宇君,鄭君人甚親和,殆可交。至領館,楊見余不理,餘亦不理之。辦事人某,神氣十足,謂余陳請書為可以,英文亦可,然楊曾言下面人英文都較差也。 下午赴留英學會。黨部召集一會,秩序甚亂。主席亦不稱職。旋開學會,陸君一語忽動余感情,餘起而為不滿意之表示,事旋即過去。事後思量,何必爾爾。羅君甚熱心公事,惟身體似未必佳。 晚應羅賓森夫人,將no變為yes,夫人似不樂也。 與王、趙二君至普拉劄(Plaza)觀塔布(Tabu),寫原始生活,別有風味。跳舞亦佳。費三先令六,甚貴。 ※ 二十四日 星期四 陰 上午閱報,下午心緒甚不寧。正擬入浴,王、趙來訪。與同赴奧林匹亞(Olympia)觀航運工程技術和無線電展覽,費錢甚多,殊無興趣。晚至上海樓吃飯,中國人殊少。菜不惡。 ※ 二十五日 星期五 陰 今日作功課一日,但未讀中國詩。 ※ 二十六日 星期六 陰 早遊萊斯特美術館(Leicester Gallery)觀羅丹(Rodin)雕刻,皆範銅為之,已非原件。《觀察家》(Observer)七月間一文最清晰,因思在外國確有許多方便也。《觀察家》中言羅丹之雕刻與印象派之畫同,雖重自然,而實不盡存真。其說甚得要領。 赴老邦德街吉夫斯美術館(Old Bond St. Gives Gallery),擬觀普爾陶器(Poole Pottery)陳列會。詎昨已閉會矣,悵悵。 在皮卡迪利(Picadilly)一過道中,德雷珀(Drapers),看見各種睡衣褲(Pyjamas)及時新長袍(Fancy Gown)與運動員所禦之服裝,頗多新奇。 遊皇家藝術協會(Royal Academy)的迪普洛馬和吉布森美術館(Diploma and Gibson Gallery),內有勝利女神小銅像,盧浮宮中有一殘像最著名,今始窺見全型,甚慰。又有《最後晚餐》仿本,乃知中國印本不甚相同之故。又一冊畫原本在盧浮宮,曾一見之。餘今日得細閱,甚愛其中三四幀,尤愛三○二,題為《與米蘭達(Mirranda)》,大海扁舟,帆為風卷,甚有致,惜不知其故事。又有《罷工》一幀,則以意義勝,且是現代生活寫真,餘購其影片,以作紀念。此館中又有一椅,系某名人客廳中所用,據雲十八世紀名人曾坐此椅者極多也。 歸時在一書肆窗中,見莎氏劇中人物畫一冊,雕鏤精極,雲是莎士比亞美術館所印,在帕爾馬爾(Pall Mall)街。至帕爾馬爾街尋覓,未見此所。 腸胃仍不甚佳,舌皮似破,水土殊未服。餘素善適應異地環境,出國乃不爾,甚怪。 ※ 二十七日 星期日 上午晴旋陰 上午到友誼之家,門鎖,蓋星期日也。羅賓森君約下午喝茶,以到海德公園聽音樂謝之。薩爾曼(Sahlman)君忽約游雷根特公園(Regent's Park),從之,車去步歸。言語不便,餘甚苦也。雷根特公園中見船真如清華體育館中模型所示。 下午到海德公園聽音樂,銅樂似佳,而不能實證(領會)其佳,如看西洋畫然。此生只想對此等略有理解(Comprehension)便是,不敢想能分析也。 聽畢信步出園,園甚廣,草色青青,有鄉野之致,巴德卡爾(Badekar)書中所言信也。見共產黨宣傳隊,人甚眾。旗幟各異,標語牌不多。繼見印度獨立演說,一英人致詞以中國為言,頗為印度吐氣,語雖動人而甚空泛。聽眾有三老婦及一老人甚憤憤,頻呼賣國賊(Traitor),見與其同國人辯,餘深為印度人哀,又深佩外人注意政治,其認真之態度,中國人絕無之。飯後由牛津街歸,過藝術協會(Academy)見廣告詹寧斯(Jannings)演《偽君子》及《新蘇俄之成就》,名滿全球,為所動。觀畢,大失望。前片甚簡單,去改譯劇本尚遠,遑論其他!後片幼稚已極,直是紀事,劣等之紀事,無絲毫藝術可言!以後仍以信從報紙所載為是! 腸胃仍不佳!久不得人信,悵悵! ※ 二十八日 星期一 陰 上午王君來,同吃午飯。飯畢,先至倫敦大學,囑明日再往。又至克沃特花園劇院(Covest Garden Theater)購票,繼至皇家學院,囑下星期三再往。 今日與王君談,王君引美國一教授之言,謂舉世之人,應能精通一種語言,能讀二國語言,音樂圖畫中能一種,又能打球,斯為得之。其說亦未嘗無理也。 ※ 二十九日 星期二 陰 午赴倫敦大學辦旁聽事,漸有眉目;下午複去。辦事人囑下月六日晨往。 腸胃仍劣!明日決減食。 下午赴使館訪王昭雋君,不值。 晚觀歌劇,用小望遠鏡甚費目力,劇以歌為主。知其佳而不知其所以佳。樂隊甚佳。 王君告餘encore (意為「再來一個!」——譯注)意義,始知中國誤用。 ※ 三十日 星期三 晴陰 早王君來,與同赴巴克萊銀行(Barcley Bank)取款,行中人言支票上有兩家,須由他行來取,當時甚窘。歸途至密德蘭銀行(Midland Bank)存款,後日取支票冊,辦手續時甚窘也。 下午閱報,不列顛協會昨日之會,討論宇宙諸記載甚有味,惜不盡可解耳!如其中主要人言,宇宙漸歸消散之路,惟屆全散時(不變動時)人已不及見矣。 購小本《牛津字典》一冊。 晚入旅館茶室,值跳舞,枯坐一時,窘不可當,執筆書此,頭猶涔涔然也。 發美監督處信,石蓀、公超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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