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資平 > 最後的幸福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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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薪水愈少的人辦的事件也愈多也愈苦。死的是連排長,升官加薪水的是師長軍長。這和勞工神聖的原則就不合了。我由一個認得軍部裡的當局的友人介紹進去的才有四十元的薪額。還有一兩個股員跟著軍隊在各地轉徒了一年多,但他們的薪水還沒有增加,還是領初進部裡時的薪額--三十元。你想公平不公平?像這樣的賞罰不明,勞工的真價很難提高的。有後援時,大學校的以看顯微鏡為專職的生物學教授可以做警備司令官的秘書長呢!」廣勳說了後笑起來了。 「我想,才力雖然有不同,位級也不免有高下之分,不過工作的辛苦是一樣的不費腦力,也費體力。薪額太定得懸隔,團體的合作就難持久了。徒事犧牲有時或可做得到,不過人是墮落了的動物,只能一時,不能持久。犧牲是求解決階級爭鬥的方法,但在這犧牲中不知不覺間又分出階級來了。結果還是勞心的管勞力的,這是不合近代的潮流的。我想,最好只在職務上分級勞動的時間還是上下級一律八小時,薪水也平等,每人一百元或兩百元。大學教授不能比小學教師高三四倍。公安局長的薪水不能比當巡警的高三四十倍。你想對不對?」 「你怎麼發出這樣的議論來了!?」廣勳笑向她。」薪水平等,在現在一團糟的政局是難實行的。為獎勵勤勞的人計。也得要分等級,不過不好太差遠了。位置只差兩級,薪水就多了一二十倍,這真太笑話了。處長的太太來往駕著汽車,股員的太太赤著雙腿在秧田裡插秧呢!」 他和她一邊談,一邊走,不知不覺間他和她的肩膀貼在一塊了,他倆的體內的熱氣交流起來。走到村口來時,她松了手向他告別。 「不忙,還早呢,我再送你到前面去。我叫你在我家裡歇一晚,你又不。」 他停了腳,她也止了步,同站在村口的一株大榕樹下。 「等到新年的時候,我再來,那時候我真要到你家裡來歇三兩夜。」美瑛歪著首笑向他說。 「我們慢慢向前走吧。」他倆又開始走路。 「你就到我家裡去不好麼?」她再笑著說。 「今天有點不方便吧。」他也笑著說。 「那你就回去吧。」她推著他的肩膀。 「我捨不得你。」他大膽的故意試探她。 「我還不是一樣。」她紅了臉低下首去。 他倆手攜手的再走了一會,空中忽然地陰暗下來。像天黑了,但時間並不對,還不到兩點鐘呢。「像要下雨了,怕要下雪麼。你快點回去吧。妹妹在家裡等得不耐煩了。」她說了後狂笑。 「不要緊,讓我再送你一程。」 美瑛把洋傘撐開來了,果然頭上一滴一滴的下起雨來了。 「真的下雨了。」 他苦笑著說。 雨滴越發粗了,也愈下得急了。 「你快來,快進傘子下面來。」 傘小了,兩個人緊緊地肩膀貼肩膀的擠著走。他的左手,她的右手共撐著傘柄,他倆互感著熱熱的呼吸。 「兩個人撐著傘柄,不好走。讓我一個人撐吧。」他叫她放了手,她的右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來。 雨愈下得大了,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他倆走到一間破漏了的茶亭裡來了。 「我們躲躲雨吧,」她提議。 「也好。」 他倆就走進茶亭裡來。 「給人看見了時,不曉得他們猜我們是什麼樣人。」 「真的,不容易猜吧。」他傾著頭笑。 「夫妻?不像吧。」 「兄妹?」 「更不像。」 「那,他們猜是什麼樣人呢?」 「定猜我們是幽會的。」 「我們本來是……」他的聲音顫動得厲害。說不下去。「是什麼!」她也顫聲的問。 「我倆是未成功的夫妻。」他紅著臉緊握她的手。「你還好意思說,提起這件事,我真恨你不過。」她說了後她的上下兩列牙齒還緊緊的閉著表示對他的深恨。 「那是我家裡人的意思,那時候我不能作主。」 她的雙腕從他的頸部松解下來後,雨也晴了。 「我要快點回去了。」她對他說,他只點點頭。 她才走出亭子外又回來說: 「望你常到我家裡來。」 他點了點頭。他望著她在前面站在轉彎的路旁。只手撐著洋傘,只手高高的伸出向他揮動,像叫他快些回去,莫盡是站在亭子前癡望。 § 十八 美瑛從那天在茶亭裡和廣勳接了個吻後,自己像領受了洗禮般的,覺得前途有一種希望在等著她,她有生以來沒有經驗過這種能使她常常悸動的美感。她想這定是小說裡所說的戀愛了。 ——可憐我生了廿四年,今天才感知戀愛是怎麼樣的東西! 房裡漸漸地暗下來,她叫老媽子把電燈開亮。她向火爐向久了後,雙頰紅熱得厲害。她把那本「藝術與戀愛「丟在一邊,雙掌托著紅熱的雙頰,靠著椅背凝視火爐。外面西北風像愈吹得厲害,窗扉在索索地作響。 老媽子端了茶壺進來。 「太太,像快要下雪。今天冷得奇怪。」 「沒有客來麼?」她懶懶地問老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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