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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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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過了。我在那邊吃過了。」 至中指著站在那一隅的正在散席的三四個友人,對子璋說。 「我們也要走了的。」 「那一路走吧,你們住什麼地方?麗君,怎麼一句話都不說,近來身體好嗎?」 「我高興說時就說,不高興說時就不說,我身體好不好,也與你不相干了。」 她冷冷地不向著他的臉說。 「啊呀!啊呀!哈,哈,哈!」 「我們走吧。」 她向著子璋說。子璋也因為急於要趁船,便叫了堂倌來給他算賬。 「你擺什麼架子?我又沒得罪你!」 至中更進前一步,走向她的身邊來了。他的這樣的流氓態度,真把子璋嚇倒了。 原來子璋這個人性質是很柔懦的,又因久住了日本,完全不懂中國的人情世故,所以無情的友人們都欺他柔懦無能,用了他血汗掙來的錢,還要在背後罵他。一般朋友看透了他的弱點,即是高聲地向他吵,定是可以屈服他的。 子璋走了後,麗君更加寂寞,有半個多月足不出戶。除午晚兩頓到隔壁俄國餐室去吃飯之外,都是一個人閉著房門,看看小說或睡覺。子璋走後的第十八天,她接到了一封掛號信,扯開信封來一看,在信箋裡夾著一張郵政匯票五十元。她更十二分感激子璋了。 「這個純樸的青年才有信用啊!」 她流著淚感歎。 那天下午,她便出來搭電車到郵政總局去兌款。把款兌到手後,由郵局裡走出四川路橋口來時,看見至中涎笑著站在那裡,象有意識地在等候她。 「麗君!」 但她裝作沒有看見他,急急地橫過了馬路,站在分站下等電車。她擔心他會跟了來,但終現為事實了。她當時覺得此刻的至中比一年前的梅苓還要可恨了。 「你住在什麼地方?」 他又走前來究問她。 「我不能告訴你!」 她臉也不翻過來看一看他。 「你不告訴我,我就盡跟著你走,跟到明天天亮。」 「……」 她有點害怕了,不知要怎樣回答他才好。 「麗君,你要明白我,我是你的同情者。我們能夠再做好朋友固然好。你若不答應我也不難為你。我們單做普通的朋友也未嘗不可以吧。」 「我們彼此都沒有關係了。各人走各人的路不好嗎?何必再這樣牽牽纏纏的?」 「……」 至中一時沒有回答,好象在思索什麼事情。這時候來了一輛公共汽車。她便走上去,打算到H公園玩一回再回家去,免得他跟了來,給他知道了她的住所。當然,至中跟上車來,他走近來和她並著肩坐。她覺得他真討厭了,但不能拒絕他。 「你到上海來後看見過梅苓麼?」 他忽然問了這麼一句,她聽見象著了電般的。她想這真是蔗滓未了柿核又來。這些垃圾盡掃也掃不乾淨了。但同時又有點希望至中能夠告訴她以梅苓的消息。 「……」 她只搖了搖頭。因為思念及那三個小孩子,心中又起了無限的悲楚,忙忍住眼淚低下頭去。 「自你走了後的梅苓的生活實在可慘啊!」 「他沒有在南京做官了麼?」 她到這時候,免不得要問一問了。 「早撤差了。帶著這麼多的小孩子,生活真不容易啊。」 「……」 麗君聽見至中說及她的小孩子,心上便象受了利刃的一刺。同時在Astor House一夜的情況又在網膜上重演出來。隨後又聯想到梨花來了。 「他不和梨花來往了麼?」 她又想從至中聽聽梨花的消息。 「他是窮光蛋了。梨花還要他麼?梨花早跟那個師長到香港去了。」 「梅苓現在幹什麼生活?」 「我沒有看見過他,聽說住在塘山路那邊,在一家中學校裡當英文教員……」 因為要詳細地知道梅苓的消息,她想住的地方告訴至中也不要緊吧。如果他太囉嗦了時,再搬家不遲。於是在R路口下了電車,引著至中到她寄住的白俄人家裡來。 § 二十三 麗君自聽見梅苓和小孩子的消息後,久積鬱著的心房象噴火山般地爆裂了,十二分地想見見小孩子們一面。她托至中去打聽打聽梅苓的確實住址,但過了二三個禮拜,仍然是不得要領。 「你知道他的住址,不告訴我吧。」 「你還想回到他那邊去麼?不行了的!聽說他已經續娶了。」 「我不思念他,我只想見小孩子。」 她自然地流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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