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資平 > 公債委員 | 上頁 下頁


  「那時候怎麼樣呢?」

  「把眼睛緊閉著,連頭部都鑽進被窩裡面去,拼命的睡下去就是了。」

  「怪可憐的!」阿歡像把全身體歪靠過來表示對仲章抱同情。

  「一想到旅館裡那間空氣閉塞,黑暗的小房子,心裡就不舒服,真有點不情願回轉去。」

  「客廳裡有床鋪的,留你就在這裡歇一晚也不要緊,不過彼此不是自由的身體,怕外面的人說閒話……」阿歡把身體更歪靠近仲章身邊來,他覺得周圍的氣壓更沉重了。

  「鐘先生不常到這裡來麼?」仲章覺得兩個人沉默著不說話是難過的。他的呼吸很急,勉強的說了這一句話。

  「那裡!已經有三處家了,還不饜足。聽說在什麼樓又姘識了一個。一個月怕有兩三晚到這裡來。就來也……」阿歡斜視著仲章作一種媚笑。

  「不歇夜麼?」仲章的色膽陡然的大起來了。

  「不是的!你看他乾薑頭般的有甚氣力!你不知道他的怪脾氣,他一晚上要應酬幾個!到我這裡來簡直和死屍一樣的。」

  「……」仲章覺著自己心裡頭的熱血向周身噴射,癡望著電燈一句話都不會說了。

  「你這個人真不行喲!騙人說了這些話又裝做沒聽見!你把我說的話告訴他不行喲!莫害我挨打挨駡。」阿歡笑著用手推仲章的臂膀。

  「我怎麼告訴他!你想我能說這些話——能對他說這些話麼?」仲章也笑了。「鐘先生的豔福真不少!」

  「你羡慕他?」

  「我哪裡敢希望這些。」

  「你也可以娶個姨太太。」

  「正式的太太還娶不起!還說姨太太!」仲章說了後故意的歎了口氣。

  「真的你還沒有娶太太?我不信!」阿歡說了後努著嘴搖頭。

  「你不信,我也沒有法子能夠叫你信。」

  仲章覺得身體再支持不住阿歡的有意無意的誘惑了。他們倆互感得到呼吸的那末接近了,快達到危險線上了。他幾次想起來說回去,但終不情願動身。他覺今晚上還有一種希望在等候他。

  「你這個人!……」阿歡的眼睛裡燃燒著一種欲仰視他。

  仲章覺得自己和阿歡的膝部接觸著了,摩擦著生一種熱氣。仲章沉溺進強烈的情感中了,他的頭腦陷於惑亂的狀態了,他突然的站了起來,把雙腕加在阿歡的肩上,更進而攬著她的粉頸把她引近自己的胸上來。

  「呃!」阿歡低聲的只驚呼一聲,再也不抵抗,乘勢把頭枕在仲章的胸上了。過了一刻她微微的抬起頭來雙頰緋紅的仰視著他微笑。接近電光的她分外的美麗。仲章略一低頭把自己的灼熱了的唇送到阿歡的紅唇上來。

  屋外的馬路上有由遠而近的汽車的悲鳴。汽車像在門前停著了。隨後又聽見敲門的音響。

  「不得了?他回來了!一定在什麼地方吃醉了回來了!你快點回去,由廚房的後門出去!今晚上真對不起你了!」

  仲章的背上像澆了一盆的冷水忙站起來,通過黑暗的廚房打開後門走到一條狹小的街路上來。

  他出來後,興奮了的精神冷靜了許多。他在後門首還站了一會,聽見裡面鐘履清和阿歡的笑語。他禁不住發生了一種無名義的嫉妒——今晚上特別發生的嫉妒。

  他癡癡地站著偷聽了一會,才清醒過來,伸出掌來向他自己的頰上打了兩個嘴巴。

  「笨蛋還不回去!」

  仲章自那晚上回來後,好幾天不到阿歡那邊去了。

  又過了二十多天了,天氣一天一天的熱起來。有一天鐘履清打發了一個人來請他到第三公館去吃晚飯。他到第三公館會見阿歡時很不好意思似的。但阿歡對他像沒有那晚上一回事的樣子。

  飯間鐘履清告知他,他奉總司令的命令要跟第×師出發到北江前線去,最快也須三個星期才得回來。鐘履清再叮囑他,在這三星期內第三公館的事要他幫忙照料。

  「是的,望陳先生常常來才好,不要客氣的。陳先生是我們的兄弟般的。」阿歡在旁邊插嘴說。

  「有什麼事,你打發人到我旅館來通知一聲,我就會過來的。」仲章用很誠謹的態度,像禱告上帝般的說。

  「你有空每天晚上來看看她們好些。不要多費時刻。或遲或早來一次,不要定了時刻!」最後的一句鐘履清說得特別的有力。

  ——他是懷疑阿歡,要我來監視她。他太信用我了。他這樣的信用我,我還對阿歡懷這樣卑鄙的野心,太不知羞恥了,太無良心了。陳仲章心裡起了一種後悔。

  仲章那晚上由第三公館回來後,決意不再對阿歡生妄念了,決意對朋友負這三星期的責任了。但到了第二天晚上會見阿歡時,阿歡的態度很微妙的給了他一種刺激。

  果然鐘履清去後的最初幾晚上,他和她都不敢十分深進,覺得太快深進了去總有些對不住鐘履清——一個對不住夫(?),一個對不住友(?)。

  鐘履清去後的第五晚,天氣異常的悶熱。陳仲章跑到第三公館來時周身都是汗了。這幾晚上他都是借第三公館的浴室洗澡。今晚上他一到來也循例的松了外衣跑到浴室裡去。

  他站在浴室裡望著由磁盆裡熱騰騰的蒸發出來的白氣,待要解開內衣。阿歡手裡拿著一塊肥皂推開門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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