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資平 > 公債委員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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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仲章在省城警務處當科員時,寄寓在Y馬路的一家旅館。這旅館離鐘履清的第三公館不遠。當時的新官兒有幾位姨太太便有幾家公館。鐘履清算是由偉人而進為新官的一個人,所以在省城也有三間公館。 有一次鐘履清約了仲章到第三公館裡去吃晚飯。這晚上他認識了阿歡。 嗣後他借訪鐘履清為名常到第三公館來看阿歡。幾次都沒有找到鐘履清。第一回他只站在門首和阿歡笑說了幾句就回來了。第二回便敢應她的請求進去客廳裡坐談了好些時候才回來旅館。第三回竟敢跑進阿歡房裡說說笑笑了。 ——這回是第四回了。看她是很有意思的。不該作這樣的念頭的,太對不起朋友了。不要緊,不要緊!他在中學時代對不住我的事情還多呢。他蹂躪我比蹂躪女性還要厲害呢!何況阿歡又不是他的正妻。——仲章在往第三公館的途中像吃醉了般對阿歡起了種種的野心。 他訪了阿歡幾次,很詳悉她的身世了。 阿歡原是一個女子師範的學生——很時髦的斷發女學生。她因為虛榮心重和敵不住性的苦悶,終犯了罪;還沒有畢業就由學校趕了出來。 阿歡小的時候就沒有父母了,也沒有兄弟。她進學校完全是由她的叔父負擔一切的責任。在陳仲章的意思以為阿歡之所以犯罪,最大原因就是沒有父母,身世淒涼。因為世界中沒有能安慰自己、憐惜自己的親人,所以求理想的配偶之心過急。這就是阿歡失身的第一個原因。 阿歡失了身後,蹂躪了她的處女之美的輕佻學生——一個師範大學學生就把她遺棄了。到後來她自暴自棄的嫁了一個軍官作第六姨太太。後來那位軍官在政治上失敗了,逃回他的原籍H省去了。所以她再跟鐘履清作了第三的姨太太。 「鐘老爺不在家麼?」仲章走到鐘履清的第三公館來了。他很擔心鐘履清在這第三公館裡,他今晚上就白跑一趟了。他望著開門的老媽子顫聲的問。 「老爺不在家,太太正望陳先生來呢。」在一般的姨太太家裡服役慣了的老媽子對陳仲章也加以一種猜疑之眼,作卑謔的笑顏向他。仲章看見老媽子的笑顏心裡感著一種不快。 「今晚上你就在這裡多耍一會吧。你看快要下雨的樣子,再沒有人來了吧。」他走進公館時,阿歡笑著走到廳前來迎他。 「鐘先生呢?」仲章擔心的是鐘履清。 「他昨晚才到這裡來歇,今晚上不會再來了的。」阿歡一邊說,一邊引仲章到她的睡房裡去。「到我房裡坐去吧,外面風大得很。」 阿歡房裡的陳設很精緻。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裡面的一張銅床和床上鋪的美麗的被褥。此外還有許多精美的台椅,衣架和臺上陳列的磁瓶時鐘等高價的用品。 阿歡和仲章進來後在當中的小圓臺的兩側對坐下。老媽子端了茶具進來很自重的就出去了。阿歡起來替仲章斟茶。 「你一個人住在旅館裡,夜晚上很寂寞吧。沒有到什麼地方玩去?有空儘管來耍,不必客氣。他在家裡時也可以來,不在時也可以來……」阿歡說的話由仲章聽來是別有深意的。 兩個人談來談去都是關於政局的話和今後要如何做官弄錢的方法。其次就是各人敘各人的身世。仲章也把父母雙亡,家計貧寒,自己苦學過來的話添多減少的說給阿歡聽,像在告訴阿歡自己是獨立有為的少年。 「你真是個有志氣的人!年少勞苦就是日後的成功的準備。」阿歡望著仲章的臉稱讚他。 老媽子早睡了,案上的時鐘十響了。仲章站起來告辭,說要回旅館去。 「還早呢。十二點鐘前回去不要緊吧。我每晚上不到一二點鐘睡不著,今晚上又沒有人來了。你回去後,我一個人睡不著寂寞得很呢。」阿歡也站起來攔著他不放他走。她像很誠懇的留他。 仲章的胸前感著由阿歡身上發散出來的溫氣。很強烈的把電光反射過來的有豔色的黑髮裡流出來的香也沖進他的鼻孔裡來了。他此時的全身像在一種重壓之下。 「太遲了,不很方便吧。」仲章不得不說了這一句出來。 「不要緊!怕什麼!再坐一刻去吧。賣面的還沒有過呢。吃了面回去不遲。」阿歡更逼近仲章的身前來了。她那對含媚的眼睛疑視著仲章。凝視了一會笑起來了。她的只手無意中觸著他的手了。柔滑的皮膚,粉紅色的雙頰,薔薇色的唇給了不少肉感的誘惑給仲章。 仲章站不住再坐下去了。 兩個坐回去後反找不出談話的端緒了,彼此默默的坐了一會。 「你坐一坐,我去看看後門閂了沒有。」 阿歡出去了一刻就回來了。 「看不見一個星子……」她一邊說,一邊走到仲章的椅子旁邊坐下了。「明天會下大雨吧。」 阿歡身體裡面發散出一種濃厚的有刺激性的香氣來。仲章沉醉在這種香氣裡面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對不起你了。這樣晚還沒有把你放回去。」阿歡說了後笑了。 「早晚回去都是一樣的,又沒有誰在等候我。」仲章故意說笑話般的試探阿歡的意思。 「夜晚上一個人很寂寞吧。」 「很寂寞的,但寂寞慣了的人也不覺得難過了。半夜醒過來時,有時也覺得很淒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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