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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元人所寫商人、士子、妓女間的三角戀愛劇(4)


  四 商人們的初奏凱歌

  就以那些描寫商人、士子、妓女間的三角戀愛劇而論,在其間,商人們也都是初奏凱歌的。至少,鴇母們及一般社會的同情是在他們那一邊的。甚至妓女們也未必個個都是喜歡秀才的呢。

  鴇母們對於富商大賈,盡了幫忙的一切力量。在《販茶船》劇裡,鴇母假造了雙漸的信來欺騙蘇小卿,她卻真的相信了這假信裡的話:

  〔石榴花〕原來這負心的真個不中粘。想當初啜賺我話兒甜。則好去破窯中捱風雪,受齏鹽。那時節謹廉君子謙謙,齎發的赴科場。才把鼇頭占,風塵行不待占粘。如今這七香車五花誥無憑驗,到做了脫擔兩頭尖。

  〔鬥鵪鶉〕別有的淚眼愁眉,無福受金花翠靨。我這裡按不住長籲,揾不幹揾不千淚點。誰承望你半路裡將人來死拋閃,恩情似水底鹽,到罵我做路柳牆花,顧不的桃腮杏臉。

  於是馮魁占了上風,便乘機娶了她而去。

  在《青衫淚》裡,裴興奴替遠赴江州為司馬的白居易守志,鴇母卻逼她跟從了茶客劉一郎。她堅執不從。鴇母卻設了一計,令人傳了一個消息,說白居易已經死在任上。她信以為真,便於祭奠了居易之後,隨了茶客劉一郎上他的茶船。

  在《重對玉梳記》裡,荊楚臣是被強迫的趕出門外。那東平府的商人柳茂英便乘機對妓女顧玉香獻盡殷勤。她逃了出去,仍被茂英所追上。假定楚臣這時不來,玉香必定仍是落在茂英手裡的。

  在《百花亭》裡,高常彬是毫不費力的娶了賀憐憐去。在《玉壺春》裡,假如陶伯常不恰恰的在甚舍扯了李斌告狀時來到嘉興大街上,李素蘭恐怕也便要落在甚舍手下的。在關漢卿的《救風塵》裡,雖趙盼兒再三的勸宋引章嫁給安秀實,不嫁周舍。引章卻道:「我嫁了安秀實呵,一對兒好打《蓮花落》!」這便是真正的妓女們的心理!

  在一般社會裡,不喜歡白衣的「秀才」的,恐怕也不止鴇母為然。在《拜月亭雜劇》(元刊《古今雜劇》本)裡,王瑞蘭的父親王安撫硬生生的把她從蔣世隆的病榻邊拖走了。瑞蘭道:「不知俺耶心是怎生主意!提著個秀才便不喜!窮秀才幾時有發跡!」

  而商人們便在這般的世情上,占了勝利,奏了凱歌。

  明周憲王的《宣平巷劉金兒複落倡》一劇,描寫劉金兒怎樣的厭棄貧窮而向慕富家子弟,豐裕生活。她連嫁了好幾個丈夫,都沒有好結果。結果還是再做了娼婦。但她那種追逐于優裕的生活之後的思想,卻是一般娼妓所同具有之的,未可以厚非。而像裴興奴、蘇小卿輩的意志比較堅定者卻倒是例外。

  為什麼戲曲作家們把握著這些題材來寫作時,總要把妓女們寫得很崇高,很有節操,完全是偏袒著士子們的一邊的呢?

  一方面,當然為了這些劇原都是為士子們吐氣揚眉的;對於作為士人們的對手的妓女們,便也不得不抬高其地位;而同時,為了要形容商人們怎樣的強橫與狼狽,便也不能不將妓女們的身分抬高到和貞女節婦並立的地位。

  在實際社會上,這些故事都是不容易出現的。妓女們是十之九隨了商人們走了的。商人們高唱著凱歌,挾了所愛的妓女們而上了船或車,秀才們只好眼睜睜的望著他們走。這情形,特別在元這一代,是太普遍,太平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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