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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南宋詞人(2)


  二

  南渡之初,前代的詞人,都由已淪為異域的京城,奔湊於南方的新都裡來。朱敦儒仍在寫著,李清照也仍在寫著。更有幾個別的作家,像康與之,像趙鼎,像張元幹,像洪皓,像張掄諸人也都在寫著。趙鼎是中興的一位很有力的名臣,但也善詞。他字元鎮,聞喜人。崇甯初進士。累官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諡忠簡(1085~1147)。有《得全居士集》,詞一卷。黃升以為他的「詞章婉媚,不減《花間》」。我們在其詞裡,一點也看不出當時的大變亂的感觸。同時的名將岳飛,所作的詞卻活現出一位忠勇為國的武將的憤激心理來。飛字鵬舉,湯陰人。累官少保,樞密副使。秦檜主和,首先殺死了他,天下痛之(1103~1141)。後追諡武穆,封鄂王。成了一個悲痛的傳說裡的中心人物。他的《滿江紅》:「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為我們所熟知。張元幹字仲宗,長樂人。紹興中,以送胡銓及寄李綱詞除名,亦以此得大名。有《歸來集》及《蘆川詞》一卷,他的《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一詞:「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昆侖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易老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賀新郎》)其情緒是很悲壯的。曾覿也頗寫這一類的詞。他的《金人捧露盤》(《庚寅春奉使過京師感懷作》)淒然有黍離之感:

  記神京繁華地,舊遊蹤,正禦溝春水溶溶,平康巷陌,繡鞍金勒躍青驄,解衣沽酒醉弦管,柳綠花紅。 到如今,餘霜鬢。嗟前事,夢魂中。但寒煙滿目飛蓬,雕欄玉砌,空餘三十六離宮。塞笳驚起暮天雁,寂寞東風。

  ——《金人捧露盤》

  覿字純甫,汴人,紹興中,為建王內知客。孝宗受禪,以覿權知閣門事。後為開府儀同三司,加少保。有《海野詞》一卷。

  康與之字伯可。為渡江初的朝廷詞人,高宗很賞識他,官郎中,有《順庵樂府》五卷。他也很感受時勢喪亂的影響,然他的許多詞卻是異常的婉靡的。黃升說:「伯可以文詞待詔金馬門。凡中興粉飾治具,及慈寧歸養,兩宮歡集,必假伯可之歌詠,故應制之詞為多。」王性之以為:「伯可樂章,令晏叔原不得獨擅。」沈伯時則以他與柳永並稱,以為二人「音律甚協,但未免時有俗語」。陳質齋也斥之為「鄙褻之甚」,然他的慢調之合律,卻與秦、柳、周並肩,非餘子所可比擬。在宋詞的幾個大作家中,他是無暇多讓的。

  張孝祥字安國,烏江人。紹興二十四年廷試第一。後遷中書舍人,領建康留守。有《於湖集》以及《於湖詞》。湯衡為他的《紫微雅詞》作序,稱其「平昔未嘗著稿。筆酣興健,頃刻即成,卻無一字無來處」。惟其出於自然,所以他的詞頗饒自然之趣,沒有一點雕鏤的做作的醜態。這是南宋詞中所不多見的。他的題為《聽雨》的《滿江紅》:「無似有,遊絲細,聚複散,真珠碎。天應分付與別離滋味。破我一床蝴蝶夢,輸他雙枕鴛鴦睡。當此際別有好思量,人千里。」是很可愛的。他的《六州歌頭》尤為激昂慷慨。當他在建康留守席上,賦歌此闋時,張魏公竟為罷席而入(見《朝野遺記》)。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消凝。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干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六州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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