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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李商隱與溫庭筠(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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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鹹通左右,又有李鹹用、來鵬、陳陶、曹鄴、方幹諸人,雖詩名重于一時,卻皆命薄如雲,流落以終(惟曹鄴較顯達)。李鹹用與來鵬同時,工詩不第,嘗應辟為推官,有《披沙集》。鹹用的詩顯然可見是受多方面的影響而不名一家的——許多晚唐詩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像:「須知代不乏騷人,貫休之後,惟修睦而已矣」(《讀修睦道上人歌篇》),宛然是韓愈的口氣。「淅淅夢初驚,幽窗枕簟清」(《聞泉》),又有些像姚合了。來鵬(一作鵠),豫章人,鹹通中舉進士不第。他詩思清麗,像:「冷酒一杯相勸頻,異鄉相遇轉相親。落花風裡數聲笛,芳草煙中無限人」(《鄂渚清明日》);「新曆才將半紙開,小庭猶聚爆竿灰」(《早春》)等等,皆頗能狀日常情況入詩。 方幹字雄飛,新定人。嘗謁杭州太守姚合。合視其貌陋,甚卑之。坐定覽卷,乃駭目變容,館之數日。咸通中,一舉不得志,遂遁會稽,漁於鑒湖。他的詩名,滿于江之南,後進私諡曰玄英先生(?~888?)。像「未明先見海底日,良久遠雞方報晨。古樹含風長帶雨,寒岩四月始知春」(《題龍泉寺絕頂》);「坐牽蕉葉題詩句,醉觸藤花落酒杯」(《題越州園袁秀才林辛》)等等,也頗情致疏蕩。曹鄴字業之,桂州人,登大中(公元847~859年)進士第,終洋州刺史。他的詩頗能表現出唐末喪亂頻仍的時代的內幕來,像《築城》、《戰城南》、《甲第》、《官倉鼠》、《薊北門行》、《秦後作》等,都有些與白居易的《新樂府》相類。但居易還以勸戒為名,他則直抒哀怨了。他也有清雋異常之作,像《早起》: 月墮滄浪西,門開樹無影。 此時歸夢闌,獨立梧桐井。 陳陶字嵩伯,嶺南人(一作鄱陽人,又作劍浦人)。大中時遊學長安。南唐升元中,隱洪州西山,後不知所終。他的詩也多悽楚之音,雖間作超世語,卻多用世意。像:「可憐無定河邊骨」(《隴西行》)是最為人所傳誦者。又像:「近來詩思清于水,老去風情薄似雲」(《答蓮花妓》)等也殊可喜。 同時又有曹唐的,曾作《遊仙詩》百首,卻都膠執無聊,一點也沒有靈雋飛動之意緒,可說是這一類詩中的最下者。他字堯賓,桂州人,初為道士,後舉進士不第。 同時又有所謂「芳林十哲」者,唱答往還,自成一派。這「十哲」是:鄭谷、許棠、任濤、張蠙、李棲遠、張喬、喻坦之、周繇、溫憲(庭筠子)及李昌符。而鄭谷、許棠、張喬、張蠙尤有名。 鄭穀字守愚,袁州宜春人。幼穎悟絕倫,七歲能詩。光啟三年(公元887年)第進士。乾寧四年為都官郎中,詩家稱鄭都官。又嘗賦鷓鴣,警絕,複稱鄭鷓鴣。未幾告歸,卒於北岩別墅。他的詩清婉明白,不俚而切。齊己攜詩卷來表謁穀;《早梅》云:「前村深雪裡,昨夜數枝開。」穀道:「數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己不覺設拜道:「我一字師也!」穀詩頗多警策之什,像:「雨昏青草湖邊過,花落黃陵廟裡啼」(《鷓塢》),而也時有訴老談窮之作,像:「流年俱老大,失意又東歸」(《送進士盧朵東歸》)。 許棠字文化,宣州涇縣人。鹹通十二年(公元871年)登進士第。授涇縣尉,又嘗為江寧丞。也多談窮訴苦之作,像:「連春不得意,所業已疑非」(《留別友人》);「欲吟先落淚,多是怨途窮」(《客行》);「飛塵長滿眼,衰發暗添頭」(《遣懷》)之類。 張喬,池州人,鹹通中(公元866年左右)進士。黃巢起義時,罷歸,隱九華。他的詩像「秋山清若水,吟客靜於僧」(《題鄭侍禦藍田別業》);「憑檻見天涯,非秋亦可悲。山水分鄉縣,干戈足別離」(《江樓作》)等,皆於澹遠之中,見出喪亂之感的。 張蠙字象文,清河人,初與許棠、張喬齊名,登乾寧二年(公元895年)進士第,為犀浦令。入蜀,終金堂令。相傳王衍與徐後遊大慈寺,見壁間題云:「牆頭細雨垂纖草,水面回風聚落花」,深喜之。問寺僧,知為蠙作,欲大用之。而讒者以蠙輕忽傲物為言,遂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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