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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渡及宋的詩人們(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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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這時佛教的哲理已被許多和尚詩人們招引到詩篇裡去了。像「菩薩彩靈和,眇然因化生。四王應期來,矯掌承玉形」(支遁《四月八日贊佛詩》);「一喻以喻空,空必待此喻。借言以會意,意盡無會處。既得出長羅,住此無所住。若能映斯照,萬象無來去」(鳩摩羅什《十喻詩》);「本端竟何從,起滅有無際。一微涉動境,成此頹山勢」(惠遠《報羅什偈》),都是我們本土文學裡未之前見的意境。所謂「菩薩」、「由延」、「四王」、「八音」、「六淨」、「七住」、「三益」等外來的辭語,也便充分的被利用著。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實,我們應該大書特書的記載著。印度的影響第一次在中國文學裡所印染下來的痕跡,原來是這樣的!這或正和「伯理璽天德」、「巴律門」諸辭語之在譚嗣同、黃遵憲諸詩人的詩裡第一次被引用著的情形不大殊異罷。 支遁在諸和尚詩人裡是最偉大的一位。他字道林,本姓關,陳留人,或雲河東林慮人。幼隱居余杭山。年二十五出家。後入剡。晉哀帝時在都中東安寺講道。留三載,遂乞歸剡山。太和元年終。有集。道林的「文采風流」,為時人追隨仰慕之標的。他的詩是沉浸於佛家的哲理中的,便題目也往往是佛家的。像《四月八日贊佛詩》、《詠八日詩》、《五月長齋詩》、《八關齋詩》等。他的《詠懷詩》在阮籍《詠懷》、太沖《詠史》、郭璞《遊仙》之外,別具一種風趣。像「詠發清風集,觸思皆恬愉。俯欣質文蔚,仰悲二匠徂。……無矣複何傷,萬殊歸一途。道會貴冥想,罔象掇玄珠。悵怏濁水際,幾忘映清渠。反鑒歸澄漠,容與含道符。心與理理密,形與物物疏。」那樣的哲理詩是我們所未之前見的。 鳩摩羅什,天竺人,漢義「童壽」。苻堅命將呂光伐龜茲,致之於中國。堅死,他留呂光所。光死,複依姚興,興待以國師之禮。晉義熙五年死于長安。他是傳播佛教於中土的大師之一,其全力幾皆耗於譯經上面(這將於下文詳之)。其詩不過寥寥二首。像《贈沙門法和》:「心山育明德,流薰萬由延」云云,也是引梵語於漢詩裡的先驅者。 又有惠遠,雁門樓煩人,本姓賈氏。年二十一,遇釋道安以為師。年六十後,便結宇匡廬,不復出山。至八十三而終。他的《廬山東林雜詩》:「希聲奏群籟,響出山溜滴。有客獨冥遊,徑然忘所適。揮手撫雲門,靈關安足辟。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妙同趣自均,一晤超三益」,也是很好的一篇哲理詩。相傳惠遠居廬山東林寺,送客不過溪。一日和陶淵明及道士陸靜修共話,不覺逾之。虎輒驟鳴。三人大笑而別。至今此遺跡尚在。 帛道猷本姓馮,山陰人,有《陵峰采藥觸興為詩》一篇:「茅茨隱不見,雞鳴知有人。閒步踐其徑,處處見遺薪」,已具有淵明、摩詰的清趣。 竺僧度本姓王,名晞,字玄宗,東莞人,其出家時答其未婚妻苕華的詩:「今世雖雲樂,當奈後生何!罪福良由己,寧雲己恤他」,已能很熟練的運用佛家之說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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