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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先秦的散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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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持其說以自騁於世者,於儒、道、墨三家外,還有不少。《孟子》裡說及的,有許行及楊朱。許行與「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他主張「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飧而治」。他的徒從以為「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穀多寡同則賈相若」(《孟子·滕文公上》)。楊朱的學說,也見於《孟子》。孟子說:「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最後他又慨然的說道:「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孟子·滕文公下》)楊朱之學說能引起孟子那麼激烈的反抗,當然在那個時候一定流傳得很廣。「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由這句話可知楊朱的勢力已與墨翟並駕齊驅的了。《莊子·天下篇》所敘列的「天下之治方術者」有儒家,有以墨翟、禽滑釐為中心的墨家,有宋鈃、尹文,有彭蒙、田駢、慎到,有關尹、老聃,有莊周他自己,有惠施。 他所評論者凡七家。每一家都有簡略的敘述。荀子的《非十二子篇》,則所非者凡六派,十二人。一派是它囂、魏牟,一派是陳仲、史鰌,一派是慎到、田駢,一派是墨翟、宋鈃,一派是惠施、鄧析,一派是子思、孟軻。韓非子的《顯學篇》則說到儒、墨二家及其所分化的十一支派。司馬遷在《史記》的《孟子荀卿列傳》中,所敘列的除荀、孟之外,則有:齊之騶忌、騶衍、淳於髡、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趙之公孫龍、劇子;魏之李悝;楚之屍子、長盧;阿之籲子(即芊子)。「世多有其書」。宋則有墨翟。他父親司馬談作《論六家要旨》(《史記》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所舉的六家則為陰陽、儒、墨、名、法、道德,也各給以評判。到了劉向,則總諸子為十家,實則「其可觀者九家而已」。十家者,一儒家,二道家,三陰陽家,四法家,五名家,六墨家,七縱橫家,八雜家,九農家,十小說家。這可見那時的思想界是如何的熱鬧。劉向的敘列,可以說是最有系統的。但這些家派的著作,今百不存一。我們要研究他們,實在是異常的困難。但在那些有書遺留下來的「諸子」中,有一部分還是後人搜集重編的(如《屍子》),有一小部分又顯然可以看出他是偽託的(如《商子》)。公孫龍、鄧析諸人的書也不甚重要。現在都不講。只講比較重要的韓非。 韓非是韓國的公子,喜刑名法術之學。與李斯同事荀卿。他口吃,不能說話,而善於著書。他看見韓國日以削弱,數以書諫韓王,不見用。退作《孤憤》、《五蠹》、《內儲說》、《外儲說》、《說林》、《說難》十余萬言以見志。後韓國使非于秦。非在秦被殺。他死的時候,是公元前233年(即秦始皇十四年)。他的書《韓非子》,有五十五篇,其中一部分是他自己著的,一小部分是後人加入的。他的文辭緻密而深切,後來論文家受他的影響者甚多。 《漢書·藝文志》著錄縱橫家自蘇子(秦)、張子(儀)、龐援以下至蒯子(通)、鄒陽、主父偃等凡十二家,其中除漢人以外,先秦作者,如蘇張二人,雖已無書傳世,然他們的辯辭,卻為《戰國策》保存得不少。《戰國策》為古代最好的散文名作之一。她的精華所在,便是諸辯士的論難的文章與其足以聳動人主聽聞的議論。所以張儀、蘇秦的絕好的政論,我們卻仍能很愉快的享受到。他們的長處,在於能夠度察天下的大勢而出之以引人入勝的妙喻好句,出之以動人心脾的危辭險語。在政論上說來,實在是一種傑作,後人很少能及得到的。賈誼不過悲憤而已,陸贄不過懇切而已,若蘇、張之作,才可當得起雋脆清俊、深入無間之稱。我們沒有對公共講述的大演說家狄摩桑尼士、西塞羅等人。然我們卻有可同樣的不朽的政論者蘇、張。尚有《管子》一書,託名管仲著,《晏子》一書,託名晏嬰著,《孫子》一書,託名孫武著,《吳子》一書,託名吳起著,以及其他如《鬻子》之屬,雖亦議論中聽,結構綿密,而其中類多為後人所偽作,所以這裡也都不講。 【狄摩桑尼士,今通譯狄摩斯梯尼。古希臘演說家。】 春秋戰國時代的燦爛無比的思想界,到了戰國之末,漸漸的衰落下來。於是有秦相呂不韋,集許多賓客,使各著所聞,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名之曰《呂氏春秋》。這一部無所不包的雜書,就是中國古代思想界的總結集。到了秦始皇統一各國,焚天下之書,以愚天下人民之耳目,各種的思想便一時被撲滅無遺。漢興,儒、道二派的餘裔又顯于時,但俱苟容取媚於世,已完全沒有以前的那種救世的、積極的精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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