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振鐸 > 歐行日記 | 上頁 下頁
六月七日


  晨起,船已開行,也不知是何時出港的。大浪起伏,船甚顛簸。上午尚好,下午則加之以狂風,甲板上幾乎立不住。看佈告,板上所示,我們離亞丁尚有二〇三〇哩,至少印度洋上生活再要過六天以上。終日是黑色的海,重濁的天,真是太單調了。我甚至不敢把眼去望海水;只好常閉著眼。有人說,清閒是福。我在此,連書都不能看,字都不能寫,終日躺在椅上閉目養神,真是清閒極了。然而我覺得是無邊的厭倦,是時光的太悠久;吃了早點,等著早餐的鈴聲,吃了早餐,又要等著吃午飯的鈴聲……吃了晚餐後,再盼的早早的到了九點十點,好去睡。(早睡怕半夜醒來更苦)並不是為吃,為睡,為的是好將這一日度過!然而這其間的一分一秒,一點兩點是如何的過去的慢呀!真的,我是沒有以前的好興趣了。幸而,還不至大暈船,飲食還照常。唯一的足以鼓動興趣者是遠遠的見了一縷煙,是望著來舟漸近,漸漸的過去;然而這是一日至多不過一次而已。偶然的倚在船欄上,望著船頭所激起的白浪,有時竟濺及甲板,氣勢雄偉而美麗,較之在中國海上所見者大不相同。這才可算是海浪!印度洋之足以動人者唯此而已。然而這是天天見到,刻刻見到的,久看也覺得淡然了。下午,看戈公振的《歐遊通信》,覺他所見與我們略有不同。他說過Djebont時,要經流淚岬,浪頭極大。我不禁為之凜然。夜,讀春台的《歸航》,其中《船上的小孩子們》一篇,很使我感動。他對於印度洋的浪並不十分覺得可怕,到是出西貢向東時的風浪使他暈船了(香港海也使他害怕);這是與我們的經驗,完全不同的。大約他回國時是冬天,所以海上情形不同些。夜睡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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