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羅馬神話與傳說中的戀愛故事敘言|鄭振鐸

敘言

　　前年十一月的前後，我正在倫敦的濃霧中住著。白天大都在不列顛博物院的閱覽室中看書，五點多鐘出院以後，又必到對門幾家專售舊書、東方書的鋪子裡走走。當時，我頗想對於某一種東西，有比較系統的研究，所以看的書多半是關於這一類的，買的書也多半是這一類的。過了兩三個月之後，還是沒有把捉到什麼，只不過在大海裡撈摸幾隻針似的，零星地得到一點東西；或者可能說，是略略地多看一點絕版的古書，多購到幾部無人顧問的舊籍而已。偶爾，心裡感到單調與疲乏，便想換一方面，去看看別的書。手頭恰有一部J. G. Frazer譯注的Apollodorus的The Library，便常常翻翻。每翻一次，便多一次為他的淵博無倫的注解所迷醉了。Apollodorus的本文，原來不過是一種古代神話的枯燥的節錄而已，然而Frazer的注卻引人入勝，處處誘導你向前走去。於是我便依了他的指導，陸續地去借閱許許多多的關於這一類的書。他所譯注的另一部六大冊的Pausanias的The Description of Greece，也天天放在我案頭。我本來對於希臘的東西，尤其是神話，有些偏嗜，這麼一來，更熾起我對於希臘神話的探求心來。我幾乎忘了幾個月來專心致志去研究的某一種東西了。我暫時歸還了一切使人困疲的關於幾個月來所研究的那一類的書。我在一大堆借來的參考書中，在白晝也須開著的燈光之下，揀著我所喜歡的幾十段故事，逐一地譯述出來。積有成稿時，便寄回上海，在《小說月報》發表，結果便成了這麼一冊《希臘羅馬神話與傳說中的戀愛故事》。當時，我還要將這些故事，不管是不是我自己所喜歡的，全都譯述出來，後來因為另有別事，便將這個工作又擱了起來，直到現在。將來繼續寫下去時，還不知在什麼時候，所以先將這麼一小冊出版了，也許可以作一種「引玉」的磚，藉以激起對於希臘羅馬神話有興趣、有研究的先生們全部譯述的雄心。「戀愛故事」一個名詞原不十分妥善，但因為這裡所敘的全系關於戀愛的故事，所以暫時也不必歸納到「神話與傳說」這個總題目之下，而仍讓她獨立著。將來如果能繼續將全部神話與傳說譯述完畢時，當然要將這二十多篇故事一一返本歸原的；如果在幾年之內沒有繼續的可能，則只能讓這部畸形的「戀愛故事」獨立存在著了。

　　這裡的故事，其來歷都一一地注明，請讀者參看卷末的「根據與參考」。只有「勒達與鵝」一篇，文句全是我自己的，「歌者俄耳甫斯」一篇，也有一小半是我自己的補充。然而其所敘述的骨幹卻仍不曾違背古老的傳說。

　　這裡所插附的插圖，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在倫敦、利物浦、巴黎、羅馬、那不勒斯、佛羅梭斯、威尼斯諸地所搜集到的。特別是Raffaello所繪的幾幅頂畫壁畫，我們似乎還沒有在別的地方見到過。這些頂畫壁畫，現在羅馬的Farnesina別墅中。這個別墅有Raffaello的頂畫的廳室，本是公開的，我去的時候，卻正在閉門修理，所以始終沒有瞻仰原畫的機會，至今心還耿耿。

　　本書的索引是王少椿君的工作。本書的裝幀，則出於錢君匋君之手，我對於他們應該特別的表示感謝。葉聖陶君的有力的校閱與修改也是我所不能忘記的。

　　鄭振鐸

　　1929年1月15日，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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