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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巴比倫南部的城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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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巴比倫是古代這地方的首都與文化中心,經歷許多年代的光榮偉大的歷史。它是一片沃土,為幼發拉的河和底格裡斯河所造成的沃土。它們的地域在北方的名為阿卡德(Akkad),其文化中心為阿卡德、奧匹斯(Opis)、巴比倫等;在南方的名為秀麥①(Sumer),其名都為拉加士(Lagash)、吾珥(Ur)等。在南北之間,有聖城尼帕(Nipur)。自1888年以後,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曾在此繼續發掘,得到不少重要的古物,足以為古代巴比倫文明與宗教的佐證。古代巴比倫,文化中心在南部,所用文字也是南部的秀麥文。講巴比倫的文化,止能從秀麥的文化講起。自四十餘年來,講古代巴比倫與秀麥的歷史者,皆根據於巴比倫最後一王那波尼達斯(Navonidus)的圓柱上的記載。由那裡可見巴比倫的文化,較埃及為更古遠。據學者們的斷定,巴比倫人定居於此,當在西元前6000年至前7000年或更早;又說紀元前5000年,「城國」遍佈於巴比倫南部。然據近來更確切的研究,其年代似應縮短一千年以上。 秀麥的模範城國是拉加士(Lagash),這城自始至終,維持其純粹的秀麥式的城市。拉加士的興起,在秀麥文化曙光初露之時,拉加士的滅亡,則不會在第一巴比倫朝代的興起(即西元前2225年)以後。 拉加士的古址,在今所謂忒羅(Tello)的荒丘上,那地方,半年是沙漠,半年是泥澤。這座荒丘長約二英里半,闊約一英里又四分之一。忒羅在很早即已為古物不少的所在,阿剌伯人常來採掘,發見不少刻有文字的磚與圓椎體。1877年,法國駐在巴士拉(Basra)的副領事薩則克(M.ErnestdeSarzec)氏,也注意到這荒丘,立刻和土耳其的長官交涉發掘的事。同年,他便從事發掘,自此至1900年,得到不少古物,發見最古的秀麥居民所成就的光榮的文化與藝術。薩則克的工作,可分為三時期。第一時期是試掘,約閱一年,這時是費在決定全部荒丘的性質。第二時期,大部分費在到法國徵求政府的幫助與同情,然後又回到忒羅,進行發掘帕提亞宮(Parthian Palace)。這時期約閱一年。他和他的妻同在那裡,結果極為完滿;不僅完全發見那大宮,且得到古代秀麥的藝術品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群雕像。第三時期,是中斷而又繼續的四次發掘;在那時期,他發見雕刻與刻文,時代更古。薩則克死於1901年,發掘工作因此突告終止。到1903年,又由克洛斯(GastonCross)繼續進行。他的主要的發見,是一個建于紀元前2450年的城牆;這牆是城中著名的「教王」(priestking)究第阿(Gudea)所建。牆厚32英尺半,有幾個地方,至今仍有26英尺高。 薩則克的主要發見,是兩大燒泥圓柱,也是屬究第阿的。這圓柱長2英尺,直徑1英尺,其上刻有約兩千行的早期楔形文字。更有著名鷹柱,在那裡記載著古代拉加士名王伊那坦(Eannatum)的戰功;還有許多的雕像精美的銀瓶,幾千塊刻有文字的碑板等等。有一塊泥板記載著一個傷心的拉加士城民,或者是一個拉加士的教士,悲痛他的城市之為鄰邑安馬(Umma)所陷,呼籲上天降罰于安馬的「教王」。 自尼尼微(Nineveh)的發掘之外,沒有一次發見比這次迦勒底(Chaldea)的發掘更重要的。究第阿的雕像,在藝術上看來,雖不能和尼尼微發見的有翼的獅與牛及許多精巧活潑的描寫戰爭、宴會、打獵的刻石相比,或和埃及的巨大雕刻相比,然卻比別的在美索不達米(Mesopotamia)地方所發見的東西都重要。且拉加士所發見的浮雕,在藝術上雖不能與尼尼微相比,因為它們是粗率的、原始的,而尼尼微所發見的浮雕則為精美的、進步的;然在真實價值上,它們卻比尼尼微派的浮雕更重要更有價值,因為它們將亞述未曾為人注意之前即已成了老大的古民族的形貌、衣服、器用、風俗、習慣,都表現出來;而他們的文化,乃是巴比倫文化的根源,亞述的文化,即完全擄劫它,而帶到北方去的,它所增加了極少的東西進去,或竟至于無所增加。在拉加士以及其他城市的秀麥人乃是世界史上最有創造力的人民之一,他們的久被忘記的工作,今雖僅發見其一部分,然已可證明其為人類文化的礎石。薩則克在忒羅的工作,不僅給我們以比野蠻的光榮的亞述人更有貢獻於人類的民族的圖畫,且更給我們以理想的社會,值得與大帝國的理想相比敵的,即所謂「城國」者是。這種城國後來在希臘曾放出更燦爛的光華來;雅典和她的不可及的光榮與文化,即是一個登峰造極的例子。而這種城國,巴比倫的拉加士和左近諸城即已樹其基。原來古代巴比倫文明的特質,即在巴比倫人的一個社會,一個團體,其單位不是一個國家,卻是一個城市。這種城市由一個人所統轄,或可謂之國王,或可謂之「教王」,因他同時又是一個「城神」(city-god)的最高祭師。對於這城神,他和全城的人民都是他的奴隸。城牆之外,環以膏腴的土地。這樣的城市,足以自給,足以安生樂業。城內的組織,在紀元前3000年,已是很完備的了。在城市的中央,有一所城神檸季秀(Ningissu)的大廟,和高塔;國王所住的宮殿,又是一所大廈。此外,更有好幾個較小的廟宇是拉加士的別的神祇所住的。全城圍以磚牆,高而且厚,城牆上各有堞樓,有堅門與城外通出入,日出而啟,日入而閉。農人們在開城時便出城外工作。當拉加士或相類的城國,人口日多,勢力日益擴充時,城外的土地便不能不日益擴大,以應城內增多的人口的糧食。因為領土的擴充,於是與別的城邑便生利害衝突,而戰爭以起。 我們在薩則克所得的鷹柱上,完全見到當時的兩個城國因爭地而戰的情形。拉加士因與鄰邑安馬(Umma)爭奪一塊土地,各不相讓。在鷹柱的第六行,城王伊那坦自敘戰功,告訴我們說,安馬的教王受了他的城神的命令,要來爭奪拉加士的土地。伊那坦不動聲色的集合他的戰士,在城外等待他們。城神檸季秀答應他說,這次戰爭必定獲勝。這次戰事的結果,拉加士軍果然得大勝。伊那坦完全摧滅敵軍。他記載著說,共殺敵三千六百人(或據別一個學者的解釋,是三萬六千人),這當然是極誇張的記載。在這種城國,決不會有喪失三萬六千大軍的可能,即喪失三千六百人,恐也將使全城為墟了。伊那坦得勝後,又長驅直入至安馬,安馬的前王已逃或已死,他便和新王講和,得回所爭的土地,立約在二國的邊境上掘一道界溝。於是伊那坦便回軍葬了自己的人民,而任憑鳥獸去殘食敵人的屍體。鷹柱的取名,即由於柱上的圖裡有鷙鷹的飛啄人體的圖形而得。然過了許多年之後,安馬卻又乘機來報復前怨。他們以火與劍掃蕩拉加士全城。在克洛斯氏在荒丘之北所得到的一片刻文上,記載著這次全城被毀的事。他說,安馬在放火,在燒某處某處!他們劫去銀物與寶石!他們在神壇前殺人!他悲憤哀籲,最後乃求他的城神對於這奇恥大辱,加以報復。 幾百年後,拉加士一蹶不振,而在北方,有亞加朝代建立起一個強固的正式國家,自稱「天下四方的王」。後來這國家勢力漸弱了,城國便又暫時重現光明。在紀元前的2450年,拉加士在究狄阿統治之下,複得到舊日的光榮。究狄阿死後,拉加士的末日又至。吾珥(Ur)吸收各個散漫的城國。它們雖仍為舊王所統治,卻已毫無實權的了。 【注】 ①今通譯為「蘇美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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