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 | 上頁 下頁 |
關於梅博士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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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尊岳的來信略) 答:拙著《梅博士的貢獻》一文,其要旨不過說明「侈張之詞」之決不能使人「因此以致名」而已。(當然是指名實相符的名。)今蒙趙先生賜長函指教,不勝感謝,惟讀後亦覺「殊不能從同」。本刊非欲加入捧梅或攻梅的任何方面,不過本刊評論向以時事為中心,梅氏之得文學博士乃近來轟動社會之一件時事,故特對此一件時事加以評論,並非對於梅氏個人有何嫌怨而「必欲周納其詞」。本刊的立場既明,請就來信所提各點作分析的答覆。 (一)作者一面承認「不獲解」,一面卻說「明明為增其知識」,既然使人「不獲解」,何以又能「增其知識」?例如我們讀一本書,既然不懂,還能說這本書明明增加了我們的知識嗎?至舉鄉下土老兒到上海看「電炬」「輪軌」為喻,若說能引起他們大驚小怪的好奇心固無不可,若說這樣就增加了他們對於電學或機械學的知識,因此把科學博士的學位送給電氣公司或汽車公司的老闆,便不倫不類。 (二)《申報》每于梅氏來滬後即善為梅氏作無微不至的起居注,頌揚惟恐不力,實為各報所無,此乃公開的事實,非記者所能捏造,日美各報是否亦如《申報》之鞠躬盡瘁,固無損於《申報》之素以捧梅氏為己任的資格,因記者並未說普天之下,只有《申報》素以捧梅為己任。且記者在那篇文裡所以提起《申報》,亦不過說素以捧梅為己任的《申報》中所載的梅氏給與美國民眾的知識不過爾爾,對於《申報》捧梅並未加以優劣的評論,現在聽了作者的話,才知道《申報》認詳載梅氏吃飯睡覺的消息是有關於「陶寫民性研究藝事」! (三)作者對於放棄夜宮生活而崇拜東方藝術一語作為善意的解釋,先把「夜宮」上面的「黑人」兩字省去,大概覺得這是美人的「必欲周納其詞」!至引周處士及曾文正為喻,一若美國在梅氏未去之前只有黑人夜宮生活也者。但無論何人,不能妄斷美國除黑人夜宮生活外,便沒有他們的高尚藝術——如高尚戲劇音樂等等——苟其有之,他們不把自己的高尚藝術和東方藝術「相提並論」,卻把黑炭所經營的夜宮生活拉出來尋開心,如作者認此為尊崇東方藝術,夫複何言? (四)「其獲解者如楊斯篤等疊有二十余文」,即認此「二十余文」為二十餘人所作,似也很難加上「不少」的「考語」,美聯社更變本加厲推到什麼「美國民眾」,那更「不少」了!記者的那篇文字是對該社電中所謂「民眾」云云批評,初未想到「獲解者」僅有楊斯篤等的二十餘位「不少」的「解人」! (五)「雄婦人」之引起美人奇異,乃因西洋戲劇進步到了今日,除極少數滑稽無聊的戲外,正當的戲都是男扮男,女扮女的(這是專研戲劇的洪深先生告訴記者的話),中國戲劇仍在「雄婦人」時代,我們對「雄婦人」仍是司空見慣,美人卻不免少見多怪了。記者在那篇文裡提起「中國的雄婦人」云云,不過謂「美國民眾」「親炙」梅氏後所「明明為增其知識」者僅此,與什麼「重男輕女藐視伶官」更可謂風馬牛不相及也。 (六)關於「偶像」一語,作者亦認為「梅氏誠不足為中國人所崇拜」,而美人卻硬說是「中國所崇拜的人物」,則閉眼冤哉果何所取義,作者已自答,無庸記者之回答了。 (七)記者那篇文裡所引證的「博士掃地」云云,乃見於六月一日的《時事新報》社評欄,可以複按,比之天天僅作寥寥幾句不著邊際令人看了頭痛作嘔的與中國無關痛癢的外國事評論,好像中國已經太平得無事可論,或者他們自己已不能算為中國人的主筆先生,似乎更能表示一些中國的輿論吧。孰為可哀,明眼人自能辨之。況記者那篇文裡僅謂「輿論界方面有人大呼……」,「有人」二字固無意概括「人人」也。 (八)徐菊人之事早成明日黃花,《生活》當時尚未產生,故無從在娘胎裡開口,至「上海約翰大學所致贈之諸公」,本刊也曾有過嚴正的批評。 最後對於作者所提出的「更有欲盡者」之三點,請再回答數言: (一)執筆論壇者根據事實為評論,無所謂藐視不藐視。 (二)本刊素主張重真才而不重資格,不過愚意以為名實相符的大學學位未嘗不值得重視,名不符實的大學學位才無一顧的價值。 (三)有名無實的勾當,我們都反對,並非以伶工而有所軒輊。至梅氏夠得上稱為戲劇家否,記者對戲劇學是門外漢,未敢妄斷,特為此事往找友人中對於戲劇學素有專門研究的洪深先生,他以為戲劇家在最小限度須有創造力,須能影響人生,須能有裨于所謂世道人心。擔任一個角色的戲劇家雖不能顧及全劇,至少對他所表演的一個人物(One personality)也須有他的創造力,使人對此一個人物有更深澈的瞭解,更深刻的印象。梅氏所演的舊劇如《六月雪》《寶蓮燈》等固僅拾他人的現成東西,即梅氏的新劇如《霸王別姬》,《洛神》,《太真外傳》,《西施》等,對於各人物並無個性可言,例如他所演的西施,即太真,即洛神,即虞姬。梅氏媚(charming)則有之,彼僅宜於表演《天女散花》、《麻姑獻壽》一類的戲劇,因為那些戲只要美,媚,用不到真性情的。梅氏此次到美所貢獻的是在中國將成過去的古董,好像把銅香爐搬到美國去當古董給人看看,離人生的意義太遠,在國內除供變態心理的老頭子和姨太太們玩玩外,對於近代人生有何貢獻?以上是撮述洪先生所談的大意。今趙先生卻把梅氏比英國的莎士比和意大利的卡羅沙(卡氏非戲劇家,乃有創造力的歌唱家),那就非我們不諳戲劇學的門外漢所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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