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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從尋到正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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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危險極了!國家爭攘之時,既不能安逸為生,又無從尋到一條正路可走。尤其是我們中學生,想最近的將來無力升學,而一個中學畢業生要想在本是事浮於人而現在是人浮於事的境況下爭一啖飯之地,恐是不可能的罷! 讀貴刊第四十期先生說的「至誠犧牲奮邁前進」,我們真是知而難於行了!由衷心的感且奮的寫出來求答于先生,先生雖是愛莫能助,但也有所建議罷! 宋志龍 答:宋君這封信連舉了幾樁事實,尤其重要而值得深切注意的是第一段中所述的「困苦窘難」的感觸,總括起來,可以說是一篇「悲觀論」。目前的中國在事實上確有許多悲觀的印象,這是共見的事實,無庸為諱的,但我向來主張我們不做人則已,既已做人,不管悲觀也好,樂觀也好,只有盡其心力向前幹的一條路走。我深信這種「盡其心力向前幹」的態度能使我們常常拿得定主意而努力向前進,不至從事無裨實際的憂愁。也許宋君聽到這裡要大聲呼道:「沒頭的路叫我們如何走法?」我們試察宋君所說的情形,是否可稱為「沒頭的路」?他說「最近的將來無力升學」,無論如何「最近」,他在目前總還在學校裡求學,依我所謂「盡其心力向前幹」的態度,有一天的機會給我求學,我就在這一天「奮邁前進」的求學,決不放過這一天的機會。人生的一條路是很長的,走一段是一段,有一段走的時候,便應該挺胸拔腳興奮的向前走。走完了這一段而沒得走的時候則奈何——例如真到了「最近的將來」而「無力升學」則奈何?也只有「盡其心力向前幹」!怎樣幹法?在乎各「盡其心力」,當然不能有一個呆板的公式:有的能靠自己的信用得到親友的協助;有的能夠尋得半工半讀的機會;有的能夠靠自己的本領考取免費或減費的學校;有的能夠一部分靠親友的協助,一部分靠自己課餘的工作。倘都不能如願則又奈何?仍只有「盡其心力向前幹」!怎樣幹法?多方尋覓工作的機會。這件事當然也有若干附帶的條件,最重要的是一方面自己須有相當的服務能力,一方面社會有相當的服務機會。前者是自己作得主的,可於平日注意修養得來的;講到後者,也許宋君要大聲呼道:「人浮於事的境況下,爭一啖飯之地,恐是不可能的罷!」我以為「人浮於事」的「人」字要解作「沒有服務能力與精神的人」,因為「才難」之歎,我們隨處可以聽得到的。所以說「人浮於事」猶可,一定說是「不可能」,並非社會上實際的情形。宋君也許要說中學畢業不能算人材,其實所謂「才難」之歎,不但指高等專門人才,即普通辦事人才亦有「才難」之歎。我國外受帝國主義的壓迫,內受天災人禍的摧殘,誠然是百業蕭條,生計窮困,但謂為難走的路則可,謂為「沒頭的路」則殊非事實。既非絕對都是死路,便未嘗沒有奮鬥的可能,我們便應就可能範圍內各盡其心力向前幹去。惟其環境困難才用得著奮鬥,有現成的好環境便用不著奮鬥,因為奮鬥的意義原是應付困難的環境,解決困難的問題。在困難的環境中只有能奮鬥者才能生存,不能奮鬥者便受淘汰,所以我說我們只有盡其心力向前幹的一條路走。孫中山先生魄力的偉大,事業的偉大,這是我們所知道的,但是他一生就沒有順利的環境:他生在「孤陋寡聞」的翠亨村,在他阿兄店裡做過學徒,初赴檀香山演講民族主義時,聽講者只有三人,試讀他於奔命海外呼號革命之時致鄧澤如、吳稚暉諸氏的信(見《總理全集》第三集),籌款之艱難,雖數百圓數千圓亦費盡氣力,乃至家人私蓄及首飾之撥入公用者亦千數百圓,又有誰預先替他端整好順利的環境讓他舒舒服服的革命? 一般人的失學失業問題是整個的社會問題,要徹底解決,當然要靠民生主義來作大刀闊斧的建設,不是一二人在短時期內所能解決的,但是我們仍當在可能範圍內各盡其心力向前幹去,幹得一步是一步,坐著悲觀煩悶是沒有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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