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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遊回憶(1)


  ▼附錄

  桂遊回憶

  振作與虛懷

  記者于十二月二日由香港起程,乘輪船於四日到梧州。在廣西經過停下的地點為梧州,郁林,柳州,及桂林。廣西的努力的精神,大家是久聽到的,我在幾年前就想去看看,都因為事務羈絆,抽身不得,這次因路過而得償所願,倒是一件幸事。我們同行的有十四人,一踏進廣西的境界,第一個印象便是他們的振作的精神。無論公務員和青年學生,都一律穿著灰布中山裝(女生上身穿的灰布衣像西裝上衣的格式,下穿黑裙,年幼的下穿短黑裙,在樸素中也很美觀),都很整齊清潔。你在各處看到他們的行動,例如在馬路上的步行,都很迅速的,都很忙的,不像在他處所看得見的踱方步的懶惰的神氣。這雖是表面上的一些流露,但是,已使我們感覺到異樣——至少在中國使人感覺到這樣。如再視察他們的辦公,各公務員每日上午七時就上辦公廳,做長官的離辦公廳最遲,聽說就是黃主席也每日案無積牘。

  其次是他們的虛懷。廣西的黨政軍當局以及文化界的朋友們,看到外來的人,總是要報告你關於廣西的種種情形,徵求你關於如何改進的意見。我們幾個人在桂林的時候,李白兩先生都在前線,夏威參謀長仍召集黨政軍全體公務員數千人鵠立大禮堂聽我們講話,由我和金仲華錢俊瑞諸先生分別報告東戰場的教訓,國際形勢,和民眾運動。大禮堂的全部及閣樓都很整齊嚴肅地立滿了精神抖擻的男女公務員及上級長官。這是在他處所不易看到的令人起敬的現象。至於廣西的青年,那真是可愛,下次再談。

  熱烈懇摯的青年朋友

  廣西大學的幾個學院分設在幾個地方,文法院移設在桂林,農學院移設在柳州,醫學院在南寧,理工學院仍設在梧州。在梧州除西大的理工學院外,有幾個男女中學。我們幾位朋友到梧州,剛剛住入旅館之後,就有無數的男女青年朋友絡繹不絕地來看我們,他們對於國事的關切,對於戰時教育的渴望,對於思想領導的期待,對於各自的青年間題的傾訴與商榷,語語至誠,字字辛酸,特富於情感的幾個女同學甚至聲淚俱下。我在梧州的那短短的兩天內,就無時無刻不被包圍在這許多可敬可愛的青年朋友的氣氛中。我一早剛從床鋪上爬起身來,衣服還未穿齊,臉還未洗成,就有青年朋友來訪問了,除應邀出去講演外,直到夜裡打算上床睡覺的時候,還有青年朋友不斷地來談。我看到他們的那樣熱烈懇摯,虛心求進步,問辦法,我不得不深深地感到廣西的青年是在進步的大道上向前邁進。誠然,他們對現狀感覺到種種的不滿意,感覺到種種的苦悶。可是能感覺到不滿,能感覺到苦悶,便是百尺竿頭進一步的發動機,不是麻木不仁自甘墮落者所能望其項背。所以我對於這種現象還是抱樂觀的。廣西有這樣的好青年,不僅是廣西的光榮,也是中國的幸運。我被這些熱烈懇摯的青年朋友所感動,不自知其疲勞,有一天勉應四處的演講,往返奔走,毫無寧晷,起身後來不及用早餐,一直餓到夜裡,但是我每想到這許多熱烈懇摯的青年朋友,精神上的安慰和愉快是無法形容的。

  郁林的一夜

  我們一群朋友,于十二月六日早晨乘著特備的公共汽車離梧州,原來要趕到貴縣過夜,但是到下午「司機」腿上出了毛病,不得不早停,只得到郁林就停下,說定第二天早晨四點鐘就開車。我們因為在車裡震動了一天,都覺得很疲倦,打算在旅店的附近吃了晚飯,回店早些睡覺,以便第二天起早。不料吃完晚飯後正在路上躑躅著向旅店走的時候,被一群男女青年朋友包圍起來,問後才知道他們都是郁林中學的同學,我們互通姓名之後,立刻和老朋友一樣的親密歡欣,一同到了旅店。他們個個都是熱烈懇摯得令我深深感動,再三要我們多留一天,說全體七百余同學要我們講演,我們以行期已定,為時已晚,再三婉謝,終於情不可卻地匆匆忙忙地跑到他們的學校裡和諸同學見見面。這時已八點多鐘了,他們原規定九點鐘要睡覺的,我們又不願侵及他們的睡眠的時間,可是這幾位代表在百忙中還拉到一個照相館裡攝了一張相片,才匆匆一同跑進了大操場。在校門口聽見集隊的號聲,到大操場時已有大部分同學在暗淡電燈下嚴陣以待。我看到這樣一大群可愛可敬的青年,他們的活潑的精神,他們的奮發的氣概,他們的溫和的姿容,使我回想到在蘇聯南方一個晚間所見的先鋒營的情形,頗仿佛相似。回來時因正在防空演習,沒有路燈,同學代表們還用電筒引導我們回店。第二天晨三點多鐘,他們還起早來送我們,高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和抗戰歌,他們的雄壯激昂的抗敵歌聲,是永遠留在我們的耳鼓裡的。

  「抽稅」

  廣西當局以及公務員和青年群眾,對外省來的賓客,總是虛懷若谷,殷殷請教,這種精神,記者在以前曾經略為提及。他們對於這件事還有幾句說笑的話,他們說凡是外省來到廣西的賓客,都要盡一種義務,就是要受廣西「抽稅」。可是這裡所「抽」的不是「苛捐雜稅」,卻是「演講稅」。他們「抽稅」的時候,要叫公務員聽,就把全部分的公務員召集起來;要叫青年學生聽,就把全部分的青年學生召集起來。整齊迅速,秩序井然。

  除大規模集體的「抽稅」外,還有不少公務員和青年個別地商討種種問題,他們所注意的都是中國抗戰的前途和廣西在抗戰中的任務,以及廣西所已用的方法是否正確,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改善辦法。這種放大眼光,看到國家民族廣大的利益,在別處也是很不易見到的。

  廣西青年朋友提出問題討論的熱烈,更是令人感到深厚的興趣。我有一次和金仲華先生到西大演講,二三百的男女同學幾于個個很誠摯殷勤地如聯珠地提出問題,有的是關於抗戰的,有的是關於國內政治的,有的是關於國防的,有的是關於戰時教育的。你如果看到他們那樣興趣濃厚,津津有味,討論不倦的態度和精神,一定也要受到很深的感動。討論的時間一再延展下去,倘若不是為了我們還有他約,不得不結束,也許要由下午一直討論到深夜,大家還是「樂此不疲」的。

  這是廣西青年可敬可愛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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