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84)_鄒韜奮

八四

　　職業介紹所的經理史東女士那樣殷勤，貞麗當然感謝得很，容光煥發，欣然對她笑著。此時貞麗想到她自己，當然如釋重負，因為她終究尋得了一件她所喜歡做而又能做的事情。

　　貞麗其初還怕詭計多端的丁恩也許又要千方百計的來破壞她所要接受的職業，因為他在商業場中很富有勢力，所經營的事業範圍又廣，倘若他的勢力能及到那個輪船公司，那末要破壞貞麗就業的機會實在易如反掌，並非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後來貞麗才覺得這是顧慮，也許是丁恩未顧到這一著，因為她一晤見那個輪船公司的經理威爾卿先生，只談了幾分鐘，就決意請貞麗擔任那公司裡的職務。貞麗接事之後很覺得滿意，因為她喜歡做那種工作。她原是一位千金小姐，對於公事房裡的生活最初當然也是很不慣的，但是她平心靜氣一想，也就自己安慰自己，很愉快的做去，因為她想假使接受當初所遇的什麼伴侶的職務，連晚間都走不開，便沒有與尼爾會晤的機會，比之現有的職務更差得遠，這樣一比，便覺得目前的職務未嘗不可滿意。

　　上面說她每晚得與尼爾會晤，其實其間還有例外，因為有的晚間鄔烈佛一定要約她會商替她經營商業的事情。在貞麗呢，她既把這件事委託鄔烈佛去辦，她實在覺得沒有時常和他聚商的必要，因此她再三再四的叫鄔烈佛全權辦理，儘管用他自己的判斷來處置她所投資的商業。但是鄔烈佛卻一定要時時和她面商替她所經營的商業，倘若她不答應這樣的會晤，他便停止著不肯進行。當屢次這樣聚商的時候，貞麗總老實對他說道：「我是完全門外漢，什麼時候應該買進，什麼時候應該賣出，我簡直毫無所知。」但是她雖這樣聲明，鄔烈佛總是十分忍耐的把所經營的內容與經過以及設計等等，一五一十的詳詳細細的講給她聽，好像他所做的非她全知道不可。貞麗見他這樣不憚煩的說著，也只好很忍耐的聽著，但是她不過睜著眼呆呆的聽著，要她有所建議卻是不可能的事情。鄔烈佛每一星期裡面總有一兩次藉口會商進行商業的問題，要和貞麗晤談一次。當時丁恩似已無所舉動，但是鄔烈佛仍再三叮嚀貞麗，叫她仍要小心防備，不要讓他知道，所以貞麗每次離開旅舍去見鄔烈佛，由旅舍出門的時候，總是從僕役所走的小門出來，出了小門之外，就乘著鄔烈佛老早開在那裡停著等候的汽車。而且她所乘的這輛汽車不敢走鬧熱的街道，只得兜偏僻的遠路，彎彎曲曲的達到鄔烈佛的事務所。到了目的地，也不是堂堂皇皇由大門進去，也是偷偷捏捏的由旁邊小門進去。每次這樣的會晤，都極使貞麗在精神上感覺非常的苦痛，因為這種行徑大有男女幽會的神情，實在是她所不願幹的事情。但在當時的實際方面，她也覺得無可奈何，因為倘若不應鄔烈佛之約，不和他商量，他便將商業的進行擱置起來，不肯繼續做去；而非有他替她進行，她又沒有別條途徑可望獲得十萬元的鉅款以還她父親的一筆債務。

　　此外在貞麗的精神上還有一層苦痛，就是她這件事還要極力瞞著她所愛的尼爾。在事實上她不能告訴她托鄔烈佛代為經營商業的一件事，如讓他知道，則全部事實非讓他知道不可，但貞麗不願於自己懸心吊膽之外，再把這同樣的苦楚加之於尼爾。她之經營商業，當然有獲得的款以解決困難的希望，但是商業是含有冒險性的，失敗也是一件可能的事情，這種擔心的事，她情願獨自擔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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