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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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麗因自己尋業的消息已轟傳一時,新聞記者尋問探訪,纏擾不休,乃定一時間招待各報記者到她的旅舍裡一談。但是她請他們來,並不是要把她自己的事情內容詳細告訴他們,卻是要請他們不要再窮詰她的事情。所以當各報的男女記者到齊之後,她很鎮定而誠懇的告訴他們:「你們的好意我非常感謝,不過我個人的事情,在你們的讀者看起來,實在不會感覺什麼興趣……」記者裡面有一人搶著說道:「啊!貞麗女士!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尋覓職業,社會上有許多人要明白底細。」話猶未了,又有一位記者應聲說道:「對了!你的話一點兒不錯。」 貞麗仍很和婉的說道:「我要請求你們不要勉強我詳細說出我個人的事情,這是與社會無關的。我歷盡艱辛,如今又被人在報上轟傳著,更使我不安。一個孤苦零仃的女子有什麼了不得,何必強她作無窮盡的犧牲以滿足社會的好奇心呢?」各記者雖再三的要問她許多情形,見她堅決婉拒,也就逡巡漸退。散會的當兒,貞麗忽在許多記者中看見一人,使她打了一個寒噤。她立刻認得這個人,這個人非他,就是她一晚和尼爾在俄國飯館前待車時躲著候她的那個人。她又記起這個人也就是她在公共汽車上所遇著的!這個人在公共汽車上使他可疑的行為倏然重現於她的腦際:她記得當時下車之後,他如何緊緊的隨她跟著下來;又記得她偶然回首看見他的時候,他又倉皇急遽的避開遠遁。這種鬼鬼祟祟的舉動,倘非別有用意,何必如此?這天招待新聞記者,這個人又夾在來賓之中。貞麗深信這個人並未被請,乃是一位不速之客,混著進來的。她回到自己房間裡之後,憤然自言自語道:「這個人一定是來偵探我的。」她之所以憤怒,不是歸咎於追蹤她的這個人:她尤其覺得痛恨的,是她所信為雇用這個偵探的人。此人為誰?她又想起丁恩,想到這裡,她的眼淚湧著出來,哭著說道:「這才使我明白他怎樣知道把那盒花送到這個地方來!」嗚咽了一陣,又自己對自己說道:「到范柏斯太太那裡去運動的也就是他。我已深信不疑的!」她一個人這樣在房裡傷心了一陣,嗚咽了一陣,終又靠她自己安慰她自己,因為她想丁恩雖用種種詭計來引誘她,但她既下決心奮鬥到底,應該鼓著勇氣進行,不應該作無謂的悲傷,決不願丁恩聽到她啜泣的聲音。這樣一轉念間,她的心境亦隨之而俱變,好像狂風怒浪後的波平如鏡了。 此時有一件事使貞麗獲得意外的機會,因為自從各報宣佈了她的真姓名及身世後,最先就有許多她父親的老友來叫她搬到他們家裡去住,被她一概婉謝,隨後又有許多地方要想利用她的名字來做廣告。貞麗至此才知道她的名字便那樣值錢。在許多機會裡面,有一兩處她頗有意容納,後來和嘉定納商量之後,才擱了起來。因為嘉定納勸她此事要謹慎,倘若有狡猾之徒利用她的名字作不正當的廣告,有汙令名,後悔無及,這種一時之利還是不貪的好。貞麗深以他的話為是,所以決意一概謝絕,還是專等就業的機會。但同時她的經濟狀況卻猶是窘迫。她目前所用的款子還是靠把隨身的衣物向當鋪典質而來的,衣物有限,也就已漸漸的減少了。於是她往見旅舍的經理,要他替她換一個更便宜的房間,否則她勢非離開這個旅舍不可。此時貞麗的真實境況,外面已略為知道,所以她對於旅舍經理也用不著有所隱瞞。不料這個旅舍經理因為貞麗住在他的旅舍,已使他的這個小小旅舍名聞一時,不肯放她輕易離開,所以很殷勤的請她儘管住在原住的房間裡,該旅舍只要收她的房金,至於膳費,可以全免,以示優待。貞麗當然不肯領受,但是這位經理卻再三請求,說個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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