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72)_鄒韜奮

七二

　　范柏斯太太嚕哩嚕蘇的勸導貞麗還是從速出嫁來得適宜，被貞麗叫她碰著一鼻子的灰，自己也覺得沒趣，便轉著口氣對貞麗說道：「尋覓職業的困難，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如果定要我們替你留意機會，我們當然還是願意的。」貞麗聽了也不和她多纏，很簡單的說聲謝謝，便和她告別。

　　貞麗想這事決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她曾向范柏斯詰問過到底何人運動她，叫她不要幫助貞麗尋覓就業的機會，范柏斯竟不敢作直率的回答，只東轉西彎的顧而言他，這一點已足使她深信范柏斯一定受過什麼人的運動。范柏斯受人運動似乎是無可懷疑的事實，但是運動她的到底是誰呢？這個問題卻很費貞麗的思索，竟想了一個下午，仍未得到圓滿的結果。這個人一定是知道她到那個職業介紹所接洽過的，一定是存心不願她能由那介紹所尋得就業機會的。但這個人究竟是准呢，貞麗左思右想，實在決定不下。她未曾把范柏斯太太的名字對任何人說過，就是對尼爾也未曾說過。伊文思女士誠然知道，但她就是介紹貞麗到范柏斯職業介紹所去的人，如說范柏斯態度之突變是由於她的從中破壞，這在情理上是絕不致有的事情。至於鄔烈佛呢，就是伊文思在他面前洩漏過貞麗的計劃，他也沒有理由要來破壞。但是除了明知她急於求得職業的人之外，還有誰來阻當她的前途呢？她在刹那間忽然想到也許是丁恩從中搗亂，因為這個人是常要使她陷入苦境的魔鬼。但她想丁恩一向不知道她近來所進行的情形，何從知道來向她搗亂呢？這樣一想，又覺得毫無真憑實據而誣人，也是她所不願做的事情，所以貞麗在那個全下午所闡思竭慮的結果，只不過好像仍在一條暗弄裡亂撞，並未獲得什麼出路。當時在實際上伊文思女士是不知因何緣故而淡漠了。講到尼爾呢，貞麗也不能得到他的幫助，因為她不敢讓他知道她所處的困難情形。鄔烈佛呢，又有點陰陽怪氣，不很可靠。律師嘉定納雖是貞麗老父的一位好友，但是每見她便勸她向朋友籌借一筆款子用用，或向朋友求些嗟來的資助，這都是貞麗所不願做的事情。那末怎麼辦好呢？

　　她想並非絕對沒有辦法，因為除了范柏斯職業介紹所外，還有其他職業介紹所，他們的地址都可在德律風用戶名簿上尋得到的。第二天她更進一步，索性決意用她自己原來的姓名，不再假託什麼假姓名，因為她相信這件事終不免要洩漏的；倘若丁恩果存心要監視她的行動，她這樣顯露真實姓名與世周旋，也可以對他表示她是無所畏懼的，就是喧傳於社會，在她也是無所畏懼的。

　　卜氏原是紐約的名門，貞麗用真姓名向職業介紹所尋覓就業機會之後，果被一位新聞記者探悉，為眾所知，喧傳一時，於是在隨後的幾天內，有的用電話向她探詢，有的親來訪問，當然以不怕多事無孔不鑽的新聞記者為尤麻煩，弄得貞麗受著包圍，大有應接不暇之苦。她和尼爾及嘉定納商量，他們勸她謝絕來賓，婉拒晤談，但是報上仍紛紛登載她的肖影和故事，求見之請仍絡繹不絕。後來還是由她自出主意，通知務報，約定當日某時在旅舍招待各報記者，免得他們煩擾不清。

　　此時最歡欣鼓舞的莫過於貞麗所住的小旅舍的經理，因為他的旅舍被貞麗住著，她欲尋職業的一樁事既轟動社會，間接亦為他所開的原來默默無聞的小旅舍大作廣告。因此這位總經理一聽見貞麗有意招待各報記者，更起勁得不亦樂乎，不但把會客室佈置得像煞有介事，甚至自挖腰包，準備好各報記者來時享他們的茶點，簡直把他忙得手舞足蹈，喜得眉飛色舞，好像有什麼大發財的機會在前面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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