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69)_鄒韜奮

六九

　　貞麗覺得公共汽車上遇著的那個男子一路追蹤她的後面，所以她跑進范柏斯職業介紹所的時候，已嚇得忐忑不安，紅上雙頰。范柏斯太太看見她那副情狀，便急急地問她道：「你這種樣子，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故嗎？我信你去接洽的結果，一切都很順利吧。」

　　貞麗聽見「一切都很順利」的話，不禁撲的一聲笑了出來，便把往葛家所見的形形色色，告訴她一番。范柏斯聽了之後，便知道貞麗此行是空跑的了，她對貞麗道歉說：「我其先並不知道葛家是那樣的一個怪地方，竟把你介紹去，非常抱歉。現在呢？只好請你安心等候，我一遇有伴侶職務的機會，立刻就來通知你，好嗎？」

　　貞麗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這樣的回答她：「我現在想如有其他的事情我可以擔任，我並不想再做什麼伴侶的職務，因為我仔細一想，我的晚間都不能抽出來辦事的，除了伴侶的事情，你有沒有別的相當機會介紹給我嗎？」

　　范柏斯：「別的機會當然是有的，但是他們所需要的都是經過相當訓練的人材。你能不能先進一種文書科去研究一番……」

　　貞麗：「這一層我在目前實在辦不到。我這樣的煩擾你，很對不住，不過假使你有了相當的機會，就讓我知道何如？」

　　范柏斯：「那是當然的，隔幾時請你再來看我們。」

　　貞麗：「謝謝你，我是要來的。」她和范柏斯告別之後，走到街上，覺得身體上怪難過似的，抽表一看，才知道時已下午一時，尚未用膳，原來是饑餓在肚裡作怪，便趕往一家普通飯館裡去用午膳，同時在沿街買了好幾份報，因為要帶到旅舍裡去，看看其中徵求人材欄的廣告。後來她用完了午膳跑到旅舍裡自己的房間裡面去，把那幾份報大翻了一陣，看來看去，不是需有專門知識技能的，便是需有若干年的實際經驗，沒有一件事是她有希望的。她一面不斷的東瞧西看，一面自言自語的說道：「失望！失望！我自己能做什麼呢？」在許多徵求廣告裡面，只有一種廣告是她能做而不願做的，卻又常常刺著她的眼簾。這是一種什麼徵求廣告呢？是一家大規模的時裝公司要雇用一個女子做模特兒。這種模特兒的職務是要穿上時裝，有主顧來選購時，就和其他許多模特兒一個一個的在顧客前嫋婷作態的走過，這家大規模的有名時裝店，在貞麗的父親在的時候，是她最喜歡到的一家：在當時許多睜著眼睛安然坐著看許多穿好時裝走過的模特兒的顧客裡面，貞麗自己也常是其中的一個。如今倘使貞麗也去應這個廣告的徵求，去做一個這樣的模特兒。苟遇著熟人，已不免難為情，況且其中原有的許多模特兒，與貞麗面熟的也不少。這種不勝今昔之感的情景，在貞麗愈想愈難過，覺得這種苦痛難以忍耐，還是於第二日往訪鄔烈佛時，再和他的書記伊文思女士商量一番，看看再有什麼別的方法想。她打定了這個主意，便把看過的那許多報紙塞入廢紙簍裡去。

　　但是她不知道那天下午應該做些什麼。要睡覺嗎？實在不能合睫。要看書嗎？也無心看。要另往他處尋覓就業的機會嗎？又不知到什麼地方去的好。她正在這樣左思右想百無聊賴的當兒，忽然聽見她的房門外面有人在那裡叩門。她不久以前住在一家下流的旅舍，碰過一樁驚心動魄的事情，好像成了驚弓之鳥，此時聽見有人叩門，又未聽見叩門的人有何聲明，心裡很怕又有什麼令人不快的事情發生，所以很謹慎的把門慢慢的開來看看，開了之後，才知道並非別人，卻是一個僕歐手上拿著一個很美觀的花盒站在那裡。她接過之後，付了酒錢，走進房內尚未開盒之前，她想這是什麼人送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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