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67)_鄒韜奮

六七

　　范柏斯太太聽貞麗說願就她所提出的那暴發富人家的伴侶職務，便告訴她道：「不過他們要試用兩星期，試用兩星期後如無問題，才可以永久的聘用。我現在就請來斯東女士打個電話去問問看葛太太什麼時候有工夫讓你去見她，你說好嗎？」

　　貞麗：「你能就替我一問，那更好了。」

　　接洽的結果，葛太太叫貞麗立刻到她家裡去見她。貞麗辭別了范柏斯太太之後，就匆匆的走出了職業介紹所，她把地址告訴了等在門口待雇的汽車夫之後，才覺得為途不遠，盡可以坐公共汽車去，可以較省些，但是已來不及，深自懊悔，覺得從前托于老父余蔭之下，用慣舒服慣，現在一旦成為窮光蛋，仍這樣疏忽，如何得了，自己警告自己下次要留意些才行。她正在車裡自己對自己很嚴厲的訓誨著，轉瞬已到了葛府的門口，進門就看見一個當差的身上穿著大紅色的制服，在貞麗看來覺得怪形怪狀得不倫不類，而在暴發戶要繃場面的人家卻視為不可多得的裝飾品。那個當差的制服雖穿得燦爛一新，但是外形並不能擔保他有良好的禮貌，開口就對貞麗問道：「你的名字叫什麼？」貞麗幸而由范柏斯太太處知道這家的底細，便也不以為奇，就把姓名告訴他，他高視闊步的進去傳達。俄頃出來大聲傳語：「卜蘭絲女士請！」他那獅吼的聲音把貞麗嚇得一跳，她一面隨著他進去，同時聽見葛太太在裡面嘰哩咕嚕，說這個蠢貨總是教不好的，對你說請客人時只可以稱姓，不要連名一起呼了出來，偏要這樣伸直喉嚨亂喊著出醜！貞麗走進客廳，看見所謂葛太太者已在裡面等她，劈頭就問貞麗道：「你曾經在上等人家裡有過經驗嗎？」

　　貞麗很簡單的答道：「是的。」

　　葛：「你知道怎樣佈置大宴會，怎樣寫客氣的好看的交際函劄嗎？」

　　貞麗很簡單的答道：「能寫。」

　　所謂葛太太者聽見貞麗這樣簡單的答覆，頗不耐煩，對她說道：「你不必畏縮，可把你所能做的事統統說出來！」在她的意思，化了一筆錢請到了一個伴侶，最好無所不能，無所不做，才覺稱心！

　　貞麗心裡暗想寄人籬下真是不容易的事情，要把自己所能做的事統統說出來，從何說起從何停止呢？轉了一個念頭，覺得不如叫葛太太把所需要的條件說個明白，主意打定之後，就把這層意思告訴了葛太太。她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要知道我需要什麼嗎？一下也說不盡許多，譬如當我躺在床上受按摩時，你要讀有趣的小說給我聽；開宴會時，你要幫助那個當差的佈置一切；我出去買東西時，你要陪我一同出去……」她接著一口氣說了幾十件事情，在她還覺得沒有說完，因為說得有點回不過氣來，略為歇氣的當兒，貞麗以為她已經數完了，就對她問道：「這些就是我所應擔任的事情嗎？」

　　葛太太給她這一問，喘著氣趕緊聲明道：「還有事情我一時想不起來！哦！我又記起一件事，我有好幾個小孩，也要你幫同照料的。」

　　貞麗：「你沒有用保姆嗎？」貞麗心裡想做這家的一個伴侶要做許許多多做不完的事情之外，還要兼一個保姆的職務，那真是不知死所了！

　　葛太太：「當然的！我們這樣人家那裡可以不用保姆呢？我的意思不過說當她走開的時候，你要代替她的職務罷了。」

　　貞麗：「保姆走開的時候多嗎？」

　　葛：「不多，大概一星期裡面有一次……」正在這個當兒，貞麗看見一大堆小孩扭進一個哭喪著臉的保姆，手打腳踢，鬧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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