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64)_鄒韜奮

六四

　　貞麗在職業介紹所中和范柏斯太太談話，范柏斯問她有沒有做書記的經驗，貞麗回答她道：「我對於辦理公牘文件沒有什麼經驗，不過關於普通函件卻還熟悉。此外關於宴會方面的佈置等事，我倒也可以應付裕如。」

　　范柏斯搖著她的頭：「你能用打字機打字麼？」

　　貞麗：「我很抱歉……」

　　范柏斯：「這樣看來，我恐怕你不能擔任這個位置，因為用者要請一位熟於打字的，而且還要善於筆述的才行。」

　　貞麗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事前並不知道做伴侶的職務需要這些條件。」

　　范柏斯：「尋常呢，做伴侶職務的人並不一定要這些條件，不過我剛才對你說起的這個機會，要雇用一位伴侶的那個太太卻要一位能做伴侶而又能兼任書記的女子。」

　　貞麗：「沒有人托你物色一個伴侶而不必兼任其他職務的麼？」

　　范柏斯：「你肯伴人到東方去旅行麼？有一位有年紀的太太不久要到日本去旅行，不過有一點我卻不能不告訴你，就是她為人頗難應付，除非你有一種和她很合得來的性情……」

　　貞麗插嘴說道：「那個位置我卻不能幹，因為我離不開紐約這個地方。」

　　范柏斯：「卜蘭絲女士（貞麗對她假託的姓名），這樣一來，你謀事的區域既有了限制，你所得選擇的範圍當然要因此而狹窄得多了，尤其是因為你對陪伴殘疾病人並沒有過什麼經驗，但是你盡可留下你的姓名和通訊地址，並留下可以替你做保人的卜貞麗女士的地址。我一有適宜于你的機會，就寫信通知你。請你再到應接室裡和那位來斯東女士接洽，叫她把你的資格等等記下來，歸卷備考。」

　　貞麗依她的話到來斯東女上辦公桌旁把自己的姓名地址經歷告訴她，看見來斯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很準確的把她所說的話登記起來，貞麗心裡暗暗的敬羨她辦事的幹練。貞麗向來斯東告別後，下樓往街上走。這個時候她自己又獨自轉念頭，她想對范柏斯報假名是不是一件錯誤的行為，但又想現在需要速謀位置自給的女子和從前養尊處優的卜貞麗女士確是兩種人，而且倘用真名，隨處受人的憐惜更是她所不願意的事情，想到這裡，她自言自語道：「用假名也好，如果范柏斯太太真寫信給卜貞麗女士調查卜蘭絲的底細，我一定可以叫蔔貞麗寫一封很滿意的回信給她參考。」她這樣自言自語的時候，忍俊不住的聳肩笑著。

　　她所以用假名，也因為她的真姓名在紐約交際場中人所共知，一旦做伴侶的職務，容易引起社會上的無謂的注意，所以不如用假名，還可以安靜的做去。盛名之為累，反不如無名之自得，於此可見。但是她此時雖用了假名，何時能得到伴侶位置的機會，還毫無把握，而她想到那天請伊文思女士吃了頓午膳之後，囊中所餘下者不過幾塊錢，不禁憂上心來，幸而轉念間想到鄔烈佛答應她在商業上盡力替她設法的話，又引起她的勇氣，以為受丁恩所逼迫的十萬元的一筆款子也許不至無望。但是為支持眼前計，她不得不又拿點東西到當鋪裡去典質。她到旅舍裡躺在榻上剛才休息一小時左右，尼爾有電話來說要來看她。她匆匆忙忙的在臉上塗抹一些香粉胭脂，使容光可以好些，免得尼爾看出她的蒼白，又要替她擔憂。那天夜晚她又和尼爾一同出去用晚膳。尼爾見貞麗的欣然態度，嬌麗容光，居然被貞麗瞞過，沒有看出她心裡的千般思慮，萬般柔腸，脫口而出的說道：「你的樣子好像和一位百萬富豪出來赴會似的。」說後自覺有語病，已來不及收回，幸而貞麗不以為忤，嫣然一笑道：「我今夜覺得運道特別好。」尼爾擁著她作甜蜜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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