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戀愛的時候(55)_鄒韜奮

五五

　　尼爾因見貞麗仍堅拒提前結婚，說了幾句埋怨的話，頗疑貞麗對他愛情減退，後見貞麗憤而欲走，則又緊抱接吻謝罪。貞麗一面任他抱著蜜吻，一面心裡轉著念頭，以為她既未能答應他提前結婚，則在他屢求而不應之後，他對她當然要發生疑團，既對她生疑，必失卻對她的信任心，倘然到後來他真以為她是不愛他，他豈不是便要拋棄她嗎？她想到了這一點，好像深怕尼爾就要給別人搶去似的，其先她不過懶洋洋的任尼爾抱著，至此她也很動情感的把尼爾抱得緊緊的不肯放。在那刹那間，尼爾頗以貞麗忽由消極而變為積極的態度為可異，但是他見他的熱烈的愛也得著貞麗對他熱烈的反應，也就覺得心滿意足，傾懷接受。貞麗一面緊緊的抱著尼爾，一面求著他：「以後請你永遠不要再說那樣埋怨的話。你一定要答應我，無論我做什麼，你總是不疑我的。尼爾！你一定要答應我這個要求！答應我除非我親口對你說我不再愛你，你總是相信我到底！」

　　尼爾快活得什麼似的，總是眯著眼盡笑著。他當然還不知道貞麗為什麼要這樣的再三叮嚀叫他不要失卻對於她的信任心，甚至覺得她的如此再三叮嚀之可笑。但是他見她那樣一副天真爛漫柔情蜜意的媚態戇態，已使他覺得陶醉，使他不得不愛她，脫口而出的對她說笑著道：「我的心愛的，你只要答應我不要抱得這樣緊，隨便你要什麼，我就可以答應你什麼。」貞麗此時才覺得她自己是拚命的用盡氣力抱著尼爾，漸漸的放鬆，不過心裡很明白尼爾雖然嘴裡答應了，在糊裡糊塗中答應的話是靠不住的，而在目前她既不能把自己的苦衷和盤托出，又只好任他仍在糊塗之中過去。她一人心裡這樣七上八下的亂轉著一陣念頭，在尼爾當然是一點兒未曾夢想得到，所以他仍是欣欣然高興非凡的說道：「貞麗！我就要和你一同出去到一家餐館裡去共用晚膳，這是多麼快活的事情！請你稍為等候一會兒，讓我去把衣服換個整齊就來。」

　　當尼爾去更換衣服的時候，貞麗就隨手把茶盤茶杯及杯托等物拿到廚房裡去洗滌。她這樣勞動著比一人呆坐著等候舒適得多。她一面洗滌，一面已在腦子裡想著未來的奮鬥計劃，但是她覺得除非得到一筆款子，就是很小數量的一筆款子，她簡直無從著手進行。她想到這一點，覺得此時多想亦無用，不如靜候嘉定納律師的回信再說，因為她父親的這位律師曾經答應她第二天給她知道她父親遺產中尚有何物可以留給她。

　　尼爾急急忙忙的把衣服換好，不一會兒就跑出來陪伴貞麗。貞麗見他穿著一套燙得平直而又異常合身的西裝，愈顯出他的英俊煥發的美，又見他手上拿著一條女子用的黑色的絲圍巾，上面繡著白色的玫瑰，豔麗動人。他舉起這條圍巾給貞麗看，同時眉花眼笑的說道：「我想盡方法把這件東西藏好，不給珠莉看見。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從西班牙寄來送我的，這樣希罕可貴的東西，我是不肯輕易送人的。有一次無意中被珠莉看見，她愛好異常，一定要我送給她，我想了許多話婉拒她，才得保存著到今天。」他這樣說著的當兒，一面就隨手把這條圍巾圍在貞麗的玉肩上面，嘴裡還吱吱咕咕的自豪著說：「你看我是多麼一個善於伏侍的丈夫！」貞麗笑著任他擺佈，嘴裡卻說笑著：「你真能幹，我卻也不是一個無用的人。」尼爾裝做鬼臉癡笑：「你又來了！又是我的話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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