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小言論·第二集 | 上頁 下頁
對照下的慘狀


  慘狀每因對照而愈顯露其慘酷,「路有凍死骨」可謂慘酷了,但加上「朱門酒肉臭」,乃愈使人覺得慘狀之更為無可再忍。國難到了這樣的地步,除了「慘」字,原沒有別的可說,但如把最近公開的事實作兩方的對照,其難受更非人世間任何說法所能形容。

  (一)日本東京在本月十五日午後「有各團體代表三萬人,聚集安國神社,慶祝承認『滿洲國』,旋有軍樂隊領導群眾赴皇宮之前,途過海軍省、陸軍省、外務省及首相官邸時,均大呼萬歲,繼列宮前於狂呼萬歲聲中鞠躬致敬,陸相與政友會、民政黨、國民黨總裁均有賀詞致各報。」這是十五日路透社東京電訊所報告的情形。在日本有這樣興高采烈的遊行慶祝,慶祝他們吞併了我們三千萬同胞所棲身的五百萬華方裡的國土!當這一天,受著千萬冤屈的我國怎樣?路透社十五日北平電訊有這麼一段:「此間因當局嚴禁公共示威運動,故今日對日本承認『滿洲國』並未發生騷擾,僅有國立某大學附屬中學之學生四五十人,於午後在煤山附近道中集會,作反日宣傳,當有警察馳至勸眾散歸,眾不願,警察乃發空槍數響,並將全隊學生拘至大學附近之警署,將解至公安局。」

  (二)到了九一八國難一周年紀念的這一天,日本東京當然少不了舉行各種紀念會,陸軍當局還挑選參加戰爭的軍人分赴全國各地遊說。在瀋陽則有日僑萬餘人參加遊行,在鄉軍人等分乘四十輛貨車,遊行市內,入晚市民數萬舉行提燈大會。長春等處亦有學童參加遊行,動輒以萬計(均見電通社電訊)。在這一天我國當然不免舉國哀悼一番,但只得關著門幹!各工廠只得「萬勿停工,以免釀成事故,所有紀念儀式均在廠中舉行」;各學校亦「嚴禁學生遊行示威,各於是日上午在該校內舉行志哀禮,並勿許任意出校,以免發生意外」。(見十九日滬上各報)

  (三)在淞滬抗日血戰期間,日海軍之慘殺我軍民,尚歷歷猶在目前。本月十二日夜裡,日海軍居然在我國的首都示威,「停泊下關外的日軍艦以機關槍兩架安置大阪商船會社碼頭,並有水兵在碼頭附近巡邏」(見十三日路透社南京專電),對我國可謂傲慢已達極點。但我國海軍之雍容禮讓,雖在日本決予承認偽國,一般民眾憤慨緊張的時候,仍能完全保持,何以見得?報上不是明明載過:「日海軍第三艦隊司令左近司于日前由漢返滬,吾國海軍部以新艦寧海號系日本軍工廠所製造,故陳部長特于昨夕來滬,在海軍聯歡社宴請左近司及日駐滬海軍長官,以表謝忱,席間盡歡而散」云云。(見九日《時報》)

  (四)我國駐日公使蔣作賓氏曾於十日訪問日陸相荒木,問荒木「此後兩國間的親善,如何可以達到,願聞無忌憚之意見」,又說「現雖有作保持中日親善,確立東洋永久和平之道,在及早承認『滿洲國』之說者,但此外若尚有解決此問題之良法,則華方當不惜竭力從事」,和婉遷就力謀妥協的態度,可謂不能再軟弱了,而荒木之強硬意態適成另一極端,他老實回答說:「承認『滿洲國』為日本政府既定方針,絕對不能變更,中日兩國之親善,應與『滿洲國』問題,另行考慮」;又說「中國應將滿洲,上海之事變,以區區之問題而忘卻,並反省從來之態度,而為東洋和平盡力于兩國親善外無他途。」(見十日日聯社及電通社東京電)

  以上所舉的幾個最近事實的對照,都是各中外日報上公開登載過的,不是小百姓有意造謠,不過略把幾件對照下的慘狀彙集在一處,以便國人看得較為清楚一些罷了。有人以為以中國積弱的國家,勢不能不忍辱含垢,未可作孤注之一擲。記者以為當前國難除作九死一生的拚死鬥爭外,決非無計劃的忍辱含垢所能倖存,東北義勇軍之打出一粒彈算盡一分心的拚死抗敵鬥爭,才是我們全國拚死鬥爭的模範,暴日至今在東北之得不償失,就是我們的這班東北健兒的鮮血的成績。我們儘管逐步退讓,他們盡可逐步侵略,到了這個地步,絕對沒有我們畏首畏尾計較得失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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