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憶語三五　黃石公園和離婚勝地

三五　黃石公園和離婚勝地

　　黃石公園真夠得上一個「大」字！它的面積共有三千三百五十方英里，長達六十二英里，闊達五十四英里，占外屋明州的西北部，並朝北伸入蒙塔納州二英里餘。公園的四面都有大森林包圍著。公園的中央有著八千尺高的火山高原。裡面有溪有湖，有怒濤洶湧的溫泉，尤其吸引遊客的是噴出高達一百五十尺的溫泉，好像放花似的。據說每六十五分鐘即噴出一次，每次噴泉能持至四分半鐘。還有溫泉洞，繼續不斷地發出驚人的吼聲。此外還有一個奇景是奇大無比的山岩被河流劈開，河流已幹，而兩旁壁立千仞的危岩卻巍然可見，這岩穀他們叫做Grand Canyon，兩旁石壁高達八百尺至一千一百尺，陽光反映，美更無匹。這個公園裡並有不怕人的熊，見人不避，亦不妨害，聽說可從遊客手上吃東西，但是非膽子大的人仍未敢嘗試。

　　我們穿過這個奇大的公園之後，於當天下午七點鐘達到鬱塔州西北部的鹽湖城（Salt Lake City），這裡有十四萬餘人口，算是一個較大的城市，街道店鋪都很講究，附近有個鹽水湖，是完全鹽水的，有許多人到那裡去游泳，我們三個人也去嘗試了一下。鑽下水去游泳一會兒，露出身來，滿身就都散佈著亮晶晶的鹽花，遊完後要到湖邊特設的淡水淋浴，把身上的鹽水沖洗乾淨。我遊到較深的地方，不留神喝了一大口鹽水，鹹得要命，弄得好久不舒服。由鹽湖城再西行，要經過一個長途的沙漠，白天炎熱非常，要在夜裡啟程，所以我們在廿二日這一天大遊其鹽水湖，到當夜十點三刻鐘才向沙漠進發。這個整夜就在兩邊沙漠茫茫中向前開快車（仍有很好的公路），雖在夜裡，氣候仍比白天熱得多，除開車的一人外，其餘兩人都大打其瞌睡。第二日（廿二日）早晨開到納伐達州的西部一小鎮叫做愛鎖（Love Lock），因為一夜的疲頓，找到一個「木屋」，大家趕緊洗了一個澡，一睡就睡到下午三點鐘才起來。廿三日上午八點鐘離愛鎖，下午四點鐘到世界著名的離婚城利諾（Reno）。

　　利諾是在納伐達州西部的一個鎮，人口約一萬八千餘人。這小小的一個地方，所以聞名於天下的，就是因為那是一個離婚最容易的地方。我們到了之後，最注意的當然也是這件事，但是當天已晚，每二天才去參觀當地的法庭。這裡的法庭幾乎是包辦離婚的案件，因為別的地方遇著離婚感到困難的就跑到這個地方來解決。而且解決得真快！每件案子只有寥寥數句話，十分鐘左右便可結束，所以我們坐在法庭旁聽席上不到半小時，已看到三四起的離婚案件結束了。所看到的幾個案子，都是女子來離婚男的，而且只原告到案，被告不到案，也沒有什麼辯論。在這樣法庭上做律師，真是便當之至！來離婚的女子，有半老的徐娘，有老太婆，也有青年女子。

　　有一個青年女子在庭上已達到了離婚的目的，退庭時熱淚竟奪眶而出，怪傷心似的！不知道她是追念前塵影事而不禁傷心呢？還是別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這卻不是局外人所能猜度的了。庭上有個律師名叫章生（Kendrick Johnson），因為他以前交過中國人做朋友，對於中國人特別有好感，看見在旁聽席上有個中國人的我在，竟引起他的注意，退庭後就來找我談話。在法庭上匆匆未能盡意，約他午餐後再去訪問他一談，他答應了，我們午後便按時同到他的事務所裡去談，由他那裡知道了不少關於離婚的情形。

　　在利諾進行離婚的法律手續有個重要的條件，便是須先在該處住了六個星期。住了六個星期，然後可以根據下面的九個理由中的任何理由起訴：

　　（一）在結婚的時候即不能人道，在離婚的時候還是這樣。
　　（二）自結婚後即犯通姦，仍不為對造所寬恕者。
　　（三）任何時候，任何一造為對造所有意遺棄達一年時期者。
　　（四）犯重罪或不名譽的罪。
　　（五）酗酒的習慣，任何一造自結婚後即犯此惡習，以致對於家庭的維持發生影響。
　　（六）任何一造有極端的虐待行為（精神的或身體的）。
　　（七）丈夫忽略供給生活上的一般需要達一年時期者，惟此種忽略須不是由於丈夫貧窮的結果。
　　（八）在起訴前的兩年內犯了神經病。
　　（九）兩造分居已達五年的時期。

　　如果被告雖不願親自出庭爭辯，但卻委託律師出庭，那末在六個星期的時期屆滿之後，亦可由法院立即開庭判決。如果被告既不願親自出庭爭辯，也不委託律師出庭，那末在文件送達被告之後，須再等候三十天，然後才可以開庭審問。這樣算起來，住了六個星期，還有加上三十天，不過六個星期一定要住在本地，至於那三十天，原告是可以隨意離開利諾的。倘若被告的住址不明，無法傳達，那末必須把傳票登在本地的日報上，每星期登一次，連登四個星期，末期登出之後，還要再等候三十天，然後才可以開庭判決。這樣算起來，住了六個星期，加上四個星期，又須加上三十天。但是同樣地，也不過六個星期一定要住在本地，至於那隨後的四個星期和三十天，原告也是可以隨意離開利諾的。

　　必須住在本地六個星期，有提出證據的必要；離婚原因如果是神經病也有提出證據的必要。除這兩點在法庭上須舉出事實為證據外，其餘一切都無須舉出事實為證。這也是替要求離婚者大開方便之門！這裡的法庭一年開到底，一點不間斷，要離婚的無論何時都可以光顧，這也是替有意離婚者大開方便之門！如果起訴者要求關門審判，禁止旁聽，法庭也可以「唯命是聽」，把一切旁聽的人和新聞訪員都拒之門外，這又是「服務」得多麼周到？就是兩造都有錯，但是法庭仍可為著錯得少的一造准許脫離，所以離婚的成功總是有把握的！

　　據統計所示，一九三四年在利諾離婚的案件達二千六百六十五件。依該處法庭所給與的種種便利，這數量似乎還不算怎樣驚人，這是什麼緣故呢？我想一定是經濟的問題。我在紐約時，親見有某機關的一個女書記，早就想到利諾去提出離婚，但是要請假六個星期，要在利諾住六個星期，要出律師公費，要出訴訟費，還要算算來往的一筆路費——這種種都是她不得不費些工夫籌謀一番的。聽說她皇皇然湊足了千餘圓，才敢動身到利諾去。簡單說一句，無論怎樣便利，還只是替拿得出錢的人謀便利，沒有錢的人免開尊口。因此，據說利諾的「營業」近幾年來也很受到經濟恐慌的打擊。

　　這種地方，律師業當然很發達，以人口不過一萬八千餘人的小鎮，聽說律師竟有八百人左右之多！

　　不但律師們沾光，利諾的旅館業以及其他部分的商業，也都把旅客們當「洋盤」看。我們是過路客，並不是要來離什麼婚的，但是無意中也做了一次小「洋盤」！事實是這樣：我們到的第二天早晨，我和紀因因為頭髮已太長了，一同出去剪頭髮。跑進一家很平常的理髮店去剪。在紐約剪髮，像這樣的小店，每人不過兩三角或三四角錢就行，但是我們在這裡剪完之後，每人卻須付七角半，我們兩人出了店門，都面面相覷，現出詫異的樣子。所謂利諾原來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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