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寄語八〇　托兒所

八〇　托兒所

　　我們聽到「托兒所」這個名稱，也許覺得意義頗簡單，只是保育嬰孩的地方罷了；但在蘇聯，「托兒所」這機關卻和新社會的建設有很密切的關係。這偉大的建設工作要能成功，必須全國大眾，不但男子，並且女子，都要來參加。就女子自身的真正解放方面說，她們也必須從「家庭的奴隸」圈子裡面逃出來，共同努力于新社會建設的工作。而在這兩方面，托兒所都是一個要素；因為托兒所的第一目的是使女子在工作或求學的時候，不致受著看護孩子的牽累。此外就下一代說，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要養成「健康強壯的一代，有鋼的腦經，鐵的筋肉」（列寧語）。

　　現在蘇聯女子參加建設工作的，女工近六百萬人（一九三二年統計，下同），約占全體工人三分之一；從事專業的（professional）亦近四百五十萬人：共計在千萬人以上！（在學校受著訓練，同時從種種方面參加社會活動的尚不在內。）而托兒所的數量也隨之俱增。自一九二九年至一九三二年，城市托兒所的小榻自五萬六千餘個增至三十六萬餘個；鄉村托兒所分兩種，一為永久托兒所，一為暫時托兒所（即每年農忙的幾個月），在同一時期，前者的小榻自八千五百餘個增至三十四萬餘個，後者自二十五萬餘個增至四百五十余萬個。（按每個托兒所所容嬰孩約自五十至一百。又上述統計均見蘇聯健康人民委員部的國立婦孺保護研究所一九三三年出版的報告。）

　　記者在蘇聯看到的托兒所有六個。一個是火車站附設的，一個是大工廠附設的，三個是農場附設的，還有一個是大學校附設的。這些托兒所的原則雖是一樣，但是辦法也有簡略和完備之不同，就記者所看到的而論，大概城市的比鄉村的完備些。在這六個裡面，我最覺得滿意的是那個工廠和大學所附設的兩個——尤其是那工廠所附設的。

　　最先看到的是七月廿六日所參觀的莫斯科火車站托兒所。據說兩年前由政府決定每個車站均須有一托兒所，以便婦女們在買火車票的時候（因人多，常須列在長隊中等候，所謂「尾巴」），或是初到一地，下火車後須先往尋訪親友等，可把嬰孩交給該托兒所看護。全國已設的這類托兒所已有一百五十處，這天所參觀的是最先開辦的。屋為兩層，初進一室為家屬送入嬰孩交醫生檢驗的房間，由醫生檢驗後，如有較重要的疾病，即送往醫院，小病另置一室，不與其他嬰孩混處，無病者即由看護婦抱入浴室，洗浴更換該所所特備的衣服。該所所收的兒童自一二歲至七八歲，大的年齡較在他處所見者為大。

　　臥室和遊戲室都依年齡分開。較大的兒童有閱讀室，在這閱讀室裡，我們看見有一群兒童圍坐在一個小長桌旁，一個「教育看護」正在講故事給他們聽。遊戲室裡有種種兒童玩具，有三四十兒童在裡面玩。最小的有十個左右，便在臥室小榻上睡覺。據說有十四個「教育看護」，五個「醫看護」。這個托兒所規模很小，而且我們都覺得在整潔上還欠工夫，例如小榻上的白色被單有的都欠潔淨，我在這裡所得的印象不見佳，後來見到該站站長，他自己也不滿意，說地方狹小，已在附近尋得一個較大的地方，有草地，不久即將遷移整頓。

　　我心裡很渴望著能看到一個可作模範的托兒所。八月十二日看到紅偉橡皮廠（Red Giant，也在莫斯科）所附設的托兒所，才使我感覺到滿意。該廠有工人八千，專為該廠工人所附設的幼稚園有六個，托兒所有四個。我們所參觀的就是這四個裡面的一個。

　　我們一走進大門，就看見一個很大的花園圍著那四面鑲滿著大玻璃窗的專為嬰孩們建造的兩層的整潔的屋子。進到屋裡去參觀的須穿上該所所特備的白色罩衫（像醫生或看護穿的）。我們那次去參觀的男男女女有三四十人，該所為來賓特備白罩衫只有十幾件，而且因為不許驚擾屋內孩童們的安寧，每次也只許十幾個進去。因此我們只得分班輪流進去。我輪著第二次，但在未進去之前，在屋外園裡所見的也就夠有趣。該所收容的兒童自一歲至三歲，依年齡分組，每組穿著同色的短褲，數人或十余人為一組（大概依年齡大小為標準），由一個看護婦領導著。我們在未進屋前，在園裡就看見好幾組這樣健康活潑滿面笑容的「天使」們，一群一群地分散在那廣大的綠油油的草地上：有的一群圍著一個看護婦坐著，由她對他們低聲很柔和地唱著歌，他們便睜大著眼睛微笑地欣賞著；有的一群圍立著一個看護婦，依著她的歌聲，大家做集體舞，尤其有趣的是俄國集體舞除一個圓圈外，在圈內還有兩個單獨舞著做全體的指導，在這樣一群小把戲（都僅在兩歲半左右）的集體舞，居然也有兩個小把戲在圈內盡這樣「指導」的職務，那種一舉手一動足的儼然認真的態度，誰看見了都要失聲而笑的；有的一群散坐在有陽光的一角，實行日浴；有的由看護婦依著有圖畫的小冊子，講解給他們聽。有許多看見我們走得近了，舉著小手叫我們做「家家」（俄語「叔叔」的譯音），或是「左家」（俄語「姑母」的譯音），那種天真爛漫的憨態，引得我們粲然。看護婦有的中年老成，有的年青貌美（以後者為多），對於兒童都和婉細心，循循善誘。我還看見有些看護婦用熱度表為兒童量熱度，聽說這也是按時照例的工作，防備兒童萬一臨時的發生什麼疾病；因為這樣小的孩子自己不會說，一切都須看護的留心。

　　既而第一班到屋裡去看完了出來，夾在第二班裡的我，只得把對園裡的興趣擱住，穿上了白罩衫，一同到屋裡去看看。我們邊看邊驚歎！屋分二層，上面已說過，下層備較小的孩子，上層備較大的孩子，各層都有兒童初來時的檢驗室，有矮欄的桌子，驗後即在該處換穿該所特備的潔白的衣服。有蓬浴室。大臥室裡油漆的地板，潔白的牆壁和天花板，充足的陽光，新鮮的空氣，一排一排的小榻上所佈置著的枕被都是平伏潔白的，有的臥室裡幾十架小榻是木制的，有的是臥室裡幾十架小榻是小鐵床，但都是漆得雪白，整潔異常。各臥室依年齡分，小榻的大小也依年齡而有不同。備最小的嬰孩用的小榻還有高的圍欄。

　　較大的孩子所用的小榻前，都有一張小小的直背椅。膳室裡的設備也依年齡而異，那些整潔的小桌小椅都引起我們的深切的興趣。第二層是預備較大的孩子（至多三歲）用的，盥洗室裡各人有各人的掛麵巾置牙刷等物的架子，各有一個小袋放置各人的手巾，各袋上有花木或鳥獸的圖畫（有各種顏色的），以作識別。（各孩童的身上也掛有一個小袋，裡面放著小手巾。）冬夏臥室不同；冬天在室內，夏天在廣大的亮臺上（三面裝有大玻璃窗，像花棚），而且室內的溫度要依一定的規定（由醫生規定）。膳室也不同，冬天在室內，夏天在園裡的草地上。另有一個隔離的部分專備有微病的孩子住的。此外還有一個醫藥室，備急救等的需用。全屋裡的一切設備都可稱為整潔。該所主任是一位中年的女子，她也穿著整潔的白罩衫，欣欣然引導我們參觀，我覺得她的「欣欣然」確有充分的理由！

　　我如有小子女可送進托兒所，送進前面所說的那個火車站的托兒所，我老實說還不能安心；但送進這個工廠所設的這個托兒所，我實在可以十二分地放心了——我想凡是做父母的都可以放心。

　　這個托兒所可容一百二十個嬰孩，現在僅有一百個。看護婦三十五個。嬰孩的母親每月工資在一百羅布以上的，每月付費十五羅布；少者照減，乃至完全免費。

　　關於其餘的幾個托兒所，等將來敘述到時當再連帶附及，這裡不多贅了。

　　一九三五，一，十二，晚。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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