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鄒韜奮 > 萍蹤寄語·三集 | 上頁 下頁 |
七七 中央文化休養公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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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是新社會的中心「實驗室」,是蘇聯努力建設的指南針!關於這新社會的種種方面——政治、經濟、文化等等——除了極大規模的農場外,莫斯科都有供你研究的機關和材料,無論你的專門研究是什麼。所以有人說,倘若你在蘇聯僅能作短時間的勾留,如能對莫斯科有詳細的觀察和徹底的瞭解,對於蘇聯的瞭解也可獲得概要的觀念了。記者在蘇聯約有兩個月的勾留,其中有過半的時間用在莫斯科,但還不能說到「詳細」和「徹底」,只能就所看到聽到的範圍談談。 我在前面已說過,暑期大學的同學們在上半天聽講,下半天參觀。我們於七月廿三日起開始參觀,第一次去看的是中央文化休養公園(Central Park of Culture and Rest)。 這個公園沿著莫斯科河,面積達八百英畝之廣,裡面有森林,有種種運動遊戲的場所,有游泳沙灘,有休養所(他們通稱為Rest Home,裡面有夏季冬季日浴的設備,有音樂合奏會堂,有閱讀室,有臥室,並有醫生和看護),有兒童村等等。有這樣大的範圍,一天決看不完的,我們在這一天看得特別詳細的是兒童村。 這個兒童村占著該公園的一個部分,有許多建築和花草,有許多戶外草地上關於種種兒童遊戲的設備,都是專為兒童而做的,規模也就不小。我們初進去的一所建築有個大會堂,三面都是大玻璃窗,窗外便是欣欣向榮的豔花綠草;陽光和空氣的充足是不消說的;裡面排著不少小椅,壁上掛有不少圖畫,也都是專為兒童而設的。我們一走進這大會堂,就有人知照兒童們都正在睡午覺(時為下午三點鐘),叫我們要十分的靜寂。我們當然也十分小心,走時躡手躡足,說時附耳竊語。等一會兒聽見無數兒童的輕柔悅耳的笑聲,知道他們的午覺時間已過了;我們都急於要看看他們,從窗口或門口向外望,只見一群一群的兒童由穿著白衣戴著白帽的保姆領導著在草地上玩。 這時正在夏暖的氣候,這些天真活潑的兒童都只穿一條短褲,那紅潤細嫩的肢體都全露在外,看上去簡直好像圖畫上所繪的「樂園」中的無數的「安琪兒」!這樣細嫩的健美的兒童,在西歐各國的貴族或布爾喬亞的家庭,似乎是無足希罕的常事,在我們這群參觀者所以感到特殊興趣的,是這些兒童乃出於一般的平民的家庭;據該村的主任所述,依最近統計所示,在該村經過的這些兒童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屬工人的,有百分之二十以上是屬雇員的,這當然是最足以使我們注意的一個要點。 該村的主任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女子,生得矮矮的,初看去好像是個尋常「阿媽」的樣子,但且慢!當她在大會堂裡向我們這群參觀者演講該村歷史及辦法時,那態度的鎮定,語氣的安詳,回答疑問的從容不迫,倒像是一個演說家! 該村成立於一九二八年(莫斯科有三個這樣的兒童村),專備在園休養的父母把子女付託該村看護。依工資付費,每月工資在一百羅布以上者付一個羅布零六十戈比克,在三百羅布以上者付三個羅布,在四百羅布以上者付四個羅布。兒童的膳費在內。(每日由上午十點鐘開至下午八點。)由團體保送——如工廠或機關——則父母只付半費,尚有一半由團體出。兒童年齡由四歲至十三歲,依年齡分組,各組的衣服有各組一律的顏色,一望而知。每組二十個或二十五個兒童,由一個保姆照料。每年經過該村的兒童有三十五萬個之多,這也是平民化的一個象徵。 我們擁進一個兒童教室,看見一個男教師坐在一個矮桌後面的一張矮椅上,對著前面一列一列坐在地板上的一兩百兒童講故事。他講的是俄語,我們聽不懂,只看見他講得十分起勁;有時嚴肅,有時笑,有時愁容滿面,有時眉飛色舞,大概是依一個故事內容而變異;看看那一大群兒童,都聚精會神地望著他,聽到嚴肅時,睜大著他們那可愛的巨眼發怔,聽到可笑時,笑聲哄堂。教師講完了一節,許多小手掌大拍一陣,嚷著再來一個! 其次我們看到的是該村的兒童戲院,坐滿著幾百兒童(看去都是十歲以上的),張口待笑,神氣十足。臺上正在扮演的戲劇是描寫債戶設種種可笑的推託,避免債主的逼債,及債主的種種可笑的貪鄙的劣狀,總之是形容資本主義的一種醜態。在蘇聯成人所往的戲院或電影院裡看不見兒童,因為他們有專為兒童而設的戲劇和電影。 還看見一個大玻璃屋,內有各種鳥類飛翔鳴吟於群花叢樹間,使小兒童遊玩其中,接近自然。 又走進一個設有各種機械實驗室的屋子,那是專備年歲較大的兒童——十一二歲或十二三歲——玩的。這些都是小規模的真的實驗室,裡面的小發動機也會發出電力來推動機械的。我們在這裡面遇著一群兒童,問他們是要幹什麼的,有的回答機械工程或飛機工程,有的回答化學工程或汽車工程等等,他們那種一本正經的態度,簡直使你想像在你面前的是儼然若干小工程師! 這些「小工程師」裡有些還拉著我們看他們的實驗,那些小手把機械的這部分關上,那部分開起來;忽而這裡的紅燈亮了,忽而那邊的藍燈亮了;他們不但小手忙,而且嘴上還要忙著解釋給我們聽。但是我們大家都含著一些微笑,所注意的卻不在他們所矻矻解釋的科學原理,卻是對於他們那樣一本正經的誠誠懇懇老老實實的樣子,感覺到非常濃厚的興趣。 還有兒童大食堂,用的當然也是許多小桌小椅。在那些列隊進去用膳的許多兒童裡面,有兩三個黃種兒童,看他們的面貌格式,似乎是蒙古人。 該村對於較大的兒童還有游泳池的設備。不過我們那天去看時,剛巧不是游泳的時候,所以只看見了水池。 第二天下午偕同學們往紅場看十余萬男女青年所舉行的「運動大檢閱」(Sports Parade)後,又偕塞爾遜,司各脫(也是暑校的美國同學),和一位俄國女友敏娜,同往中央文化休養公園去看看。該園裡有幾處的路旁佈置著奇大無比的偶像(似是泥造的),寓著種種譏諷的意味,若酗酒,懶惰等等。有一個偶像的舌頭長二三十尺,橫伸著,舌上有許多小火車在小軌道上(這軌道當然也就造在舌頭上面),是譏諷工作者不努力于工作而專說空話;我想有政權在手,卻專會在通電上或文告上做工夫,而在實際上一無所為者,大可看看! 我們後來在該園裡沿著莫斯科河的邊上走,那河邊便是無數游泳沙灘的所在,有許多男女在那裡游泳,女的穿著游泳衣,男的穿著游泳短褲。塞爾遜和司各脫都被引起了游泳的興致,臨時租了兩條短褲,躍入河裡去大顯身手。我便和敏娜詳談蘇聯的教育制度和婚姻制度。敏娜年約二十三四歲,在一個實業學校裡擔任算學教員,美麗和藹,能英語德語,未嫁,還想再入大學更求深造。 八百英畝的公園不能算小,但因為游的平民實在多,所以仍然使你感覺到擁擠。在園裡的寬闊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固然是摩肩接踵;在各種運動遊戲——例如各種球類遊戲——的場所也滿山滿穀;還有一個露天(Open air)戲院,也擠滿了人,我們只能在遠處聽聽笑聲由那裡傳播出來。一面鼓勵人努力工作,一面也積極作娛樂上的種種設備,使人於努力工作之餘也有相當娛樂的機會,這是我此時以及後來在蘇聯所得到的另一印象。 一九三五,一,二,晚。倫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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