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總同盟罷工的記錄|趙世炎

上海總同盟罷工的記錄

　　（一九二七年二月二十八日）

　　從二月十九日起，上海工人階級開始了歷史的鬥爭，掀起了城市群眾革命的怒潮，發動了民眾政權的奪取。從這一日起，中國的革命歷史翻了一個新的篇幅；同時亦是世界的工人階級歷史，添了一頁偉大壯烈的記錄。

　　一九二三年的「二七」運動，與一九二五年的「五卅」運動，各有其特質，各有其歷史的與社會的根源。悲壯的「二七」事變，表明中國工人階級最初的奮鬥，便已是在封建軍閥統治下爭政治自由的奮鬥。偉大激昂的「五卅」運動，在反帝國主義的民族血潮中，工人階級又表現其革命的毅力。由這兩次運動發展到消滅軍閥的北伐戰爭，中國工人階級之組織同盟，便是政治的同盟；其行動的綱領，便是為革命而奪取民眾政權的綱領。「北伐」的戰爭開始自勝利以後，革命的波紋震動於全國的城市與鄉村。上海是全國最重要的城市，上海的工人群眾是全國工人階級之領導者。歷史的革命的鬥爭，賦予上海工人階級以天然的責任，因此而爆發出自二月十九日起的總同盟罷工。

　　這一總同盟罷工，不只於是罷工，而即是革命。總同盟罷工的初期，僅僅有五日的記錄；然而革命的行動繼續高漲起來，尤其是在罷工五日復工後更高漲起來；我們現在作總同盟罷工的記錄，即在於記錄這一革命的初期的各種事實。

　　罷工以前

　　二月十九日之前夕北伐戰爭的勝利，獲得了上海鄰省的浙江。軍事的勝利距離尚遠，但上海的軍閥統治已經動搖起來；軍閥統治的動搖，產生出民眾革命行動的時機，於是立刻爆發了上海的罷工。這一罷工是純政治的而非經濟的，這一罷工的目的，即在推翻軍閥孫傳芳李寶章的統治，建立上海革命民眾（工人須參加的）政權，響應北伐軍，促進國民革命戰爭的迅速勝利。因此，上海工人群眾奮臂而起，領導一切被壓迫民眾，開始革命的鬥爭，總同盟罷工遂以實現。十九日之前夕，全上海工人群眾之領導者——上海總工會，經代表大會議決之後，發佈出下列的命令：

　　總同盟罷工令

　　全上海工友們！民眾革命勢力日強，北伐軍戰爭勝利，軍閥孫傳芳抵抗失敗，惟有由民眾起而行動，以推翻軍閥勢力。本總工會特宣告全上海總同盟罷工，以完全消滅軍閥殘餘，表現革命民眾權力。令到之時，即刻行動，全體工友總罷工。罷工之後，須有組織的有秩序的，聽候總工會指揮：無復工命令，不得復工！切切此令！

　　罷工響應北伐軍！

　　罷工打倒孫傳芳！

　　民眾政權萬歲！

　　工人自由萬歲！

　　工人團結萬歲！

　　上海總工會　二月十九日

　　罷工宣言與總要求

　　罷工開始，總工會發佈宣言與政治經濟總要求十七條，其文如下：

　　總罷工宣言

　　國民革命的運動，自「五卅」運動以來，愈益高漲，統治東南的軍閥孫傳芳，現在已至於失敗，這是革命軍健兒奮勇戰鬥之力，尤其是我們革命民眾不斷的反抗之力。上海是上海市民的上海，我上海市民受軍閥壓迫之苦痛，曆十數年，帝國主義列強，以上海為侵略中國的根據地，今更欲以武力，威嚇我國民運動。我上海市民人人欲推翻軍閥的黑暗統治，抵抗帝國主義者的侵略。我全上海工人自「五卅」以來，即勇往前驅，為國民之自由與解放而奮鬥。現當軍閥孫傳芳勢力潰敗之時，又正是帝國主義者以槍炮威嚇我屈服之時，黑暗與反動的勢力若不推倒，我人民永無自由解放之日，欲推倒此黑暗與反動勢力，惟有人民起而罷工、罷市、罷課以抗議。我工人階級今為此抗議之前驅，革命民眾必須表現其行動，以行動迫促軍閥勢力的消滅，幫助北伐軍的勝利。本總工會特號召全上海工人，以有組織的有秩序的手段，即日宣告總同盟罷工，以為革命民眾權力的抗議之開始。下列十七條，為全上海工人政治與經濟的最低限度總要求。

　　一、繼續反帝國主義運動。

　　二、消滅軍閥黑暗勢力政治。

　　三、肅清一切反動勢力。

　　四、建立真正保護人民利益的政府。

　　五、人民有集會、結社、言論、出版、罷工自由。

　　六、承認工會有代表工人權。

　　七、增加工人工資，規定最低工資額。

　　八、限制物價高漲，保障工人生活。

　　九、要求八小時工作制。

　　十、星期日、節日休息，工資照給，不休息工資加倍。

　　十一、恢復失業工人工作，雇主不得借罷工關廠，抵制工人。

　　十二、不准打罵工人，濫罰工資。

　　十三、不得任意開除工人。開除工人須得工會同意。

　　十四、規定因工作而死傷的撫恤金。

　　十五、工人在疾病時，廠主須負責醫治，並鬚髮給半數以上之工資。

　　十六、男女工人，同工同酬，改良女工和童工之待遇，女工在生產前後休息六星期，工資照給，童工不得做過重的工作。

　　十七、改良工廠之設備，如增設門窗、天窗、廁所等。

　　以上各條，為我全上海工人目前行動之目標。在消滅軍閥殘餘勢力之共同作戰中，願與社會各階級民眾協同奮鬥，願新政府容納我工人之要求，謹此宣言。

　　上海總工會　二月十九日

　　廣大的罷工群眾

　　十九日晨六時起，奉到總工會命令而罷工者：在楊樹浦方面有瑞鎔、錦鎔鐵廠，黃浦碼頭及制盒廠。東方、老怡和、緯通、恒豐等紗廠，及電車公司車務、機務兩部，南洋煙草公司等全體工人。引翔港方面有電汽新廠、蘭格木廠，及新申、振華、承安、厚生等紗廠全體工人。曹家渡方面有公益、申新等廠及電車機務、車務兩部全體工人。南市有華商電車，求新、遠大鐵廠等全體工人。小沙渡方面有同興，內外棉東五、西五、七、八、九、十二廠及福新內外廠，日華、喜和等十四廠。浦東方面有日華、祥生、南洋煙草公司等全體工人。英租界各郵政局、公共電車，及南京路四大公司全體工人。法租界法商電車、電燈、自來水公司全體工人。以各產業計，罷工者紗廠工人全體。市政工人有郵電工人全體。店員方面有商務職工會，及先施、永安、新新、麗華等。手工業方面有金銀業、茶箱、洋服、篷業、香業、制茶、線毯、豬鬃等全體工人。金屬業與機器工人，罷工者十餘家。各輪船方面有太古公司之廣西、山西、順天、甘州、寧波五隻，日清公司盧山丸、太吉丸、尚陽丸等四隻，寧紹公司開興一隻，舟山公司舟山一隻。印刷工人方面有商務、彩印、美華、華商、黑色、石印等全體工人。以上總計罷工人數約在十五萬人以上。

　　罷工之第二日——二十日——罷工人數激增至二十七萬五千餘人，其中多因受資本家之壓制，或因未奉到罷工命令者，計如：閘北絲廠六萬人，水木作四萬人，南貨業、醬園、米業、估衣業、藥業、洋布業共計十萬餘人。公共汽車全體五百餘人。小沙渡紗廠增至二十五家，共增一萬五千餘人。黃浦及十六鋪等碼頭合計一萬人[1]。

　　罷工之第三日——二十一日——罷工人數複增至三十五萬，其增加者，計如：甲、碼頭工人，招商局中棧、北棧，日本郵船會社，黃浦碼頭、大阪碼頭、太古碼頭、匯山碼頭，均已罷工，共計有三萬餘人；乙、水作工人增加一萬五千餘人；丙、徐家匯百代公司全體；丁、印刷工人有中華書局全體工人；戊、手工業方面各小廠業都加入，增加六、七千人；己、紗廠方面原來參加者外，昨又增加二十六廠；庚、金屬業工人，增加二千人；辛、楊樹浦又加天章紙廠、中華寶興錫箔廠、亨司達及英美煙廠，共三千餘人；壬、海員新北京一百人。

　　罷工之第四日——二十二日——罷工人數複增萬餘人。其中計：甲、江西路自來水工人全體；乙、虹口鐵廠工人增加一千六百二十人；丙、張羅鐵廠一百五十人；丁、機器鐵廠公所所屬工友全體參加；戊、手工業各工會增加一萬二千人；己、店員增加一千人；庚、菜館工會增加六百人；辛、公共汽車一部分罷工。

　　總計以上四日罷工人數，在三十六萬以上，不僅是上海歷來未有的大罷工，亦是全國歷來未有的大罷工。上海工人階級的政治覺悟之進步，與組織發展的迅速，從這一次行動裡表現了出來。然而上海租界帝國主義的報紙（如《大陸報》、《字林西報》、《泰晤士報》等）偏偏記載說：上海罷工第一日六萬五千人，第二日五萬五千人，他們很大膽的將實際數目縮小到六倍以上。租界裡的強盜這種計算的伎倆，與他們報告最近到上海武裝恐嚇的外國水兵數目，是同樣的伎倆，故意以多報少。罷工之第二日，帝國主義者的報紙即宣傳工人已復工，而實際上罷工人數反增加起來。第三日確有一部分被迫復工之行動（例如電車開車工人被捕者七人，由巡捕武裝威迫，開車七輛，專門駛行南京路一段，以示工人復工）。但第四日仍有增加者。第五日總工會既下復工令，帝國主義者的報紙，亦卻不得不一致記載說：「因為總工會正式頒佈復工令，果然所有罷工工人一律復工了。」

　　白色的恐怖

　　罷工開始之第一日，孫傳芳的走狗——上海防守司令李寶章，在垂死的狀況中，猶肆其淫威，立刻聯合租界帝國主義的工部局，開始施行白色恐怖。罷工實現後，僅僅在六小時以內，繁華富麗的上海，頓變為死氣沉沉的區域。全市電車停駛，輪船不開，郵局閉門，繁盛的百貨公司停止貿易，一切大的製造廠停止工作，工場與作坊的汽笛回聲喚不進一個工人入廠，只令馬路上的巡捕與軍警打起寒噤來。統治階級由恐怖而憤怒了，於是屠殺的政策開始。

　　受屠殺之第一線的戰士，即散發傳單的工人，與表同情于工人持傳單閱讀於道旁的市民。第一日第一次犧牲者，乃南市金屬業機器工人蔡建勳、史阿榮，因發傳單而被捕立遭斬決。罷工第二日，電車賣票十九號工人，因發傳單被槍斃於西門。學生在曹家渡講演被捕，立被斬決者二人。老西門有市民持傳單閱讀，被大刀隊斬決，懸首於電杆者一人，暴屍於地者二人。浦東祥生鐵廠及英美煙廠工人二人，路行過軍警之前，觸其怒，立執而槍斃。南貨業工人王同文被槍斃，閘北被捕學生二人被槍斃。閘北寶山路商務印書館工人方憩息於俱樂部，突被圍而遭逮捕，開槍傷二人，捕去十四人。公共租界鐵廠工人被捕者十二人；虹口煤業工人被捕者五人；浦東工人被捕者九人；吳淞紗廠女工被捕者三人；引翔港工人被捕者十七人；楊樹浦工人被捕者六人；南市工人被捕者七人；上海大學留校學生五十余人，全體被捕。此外或失蹤，或遭慘殺，或受逮捕不可考查者甚多。總計死傷遭捕者在百人以上。

　　白色的恐怖越更激動上海的革命工人、學生與市民。因此而發生二十一、二十二等日群眾奪取武裝的爭鬥。當罷工之第一日，李寶章即公然佈告「格殺勿論」。華界、租界軍警密佈，任意搜查行人，尤以華界為更甚，隨處均可見小排軍隊，背負大刀，手捧大令，沿街梭巡，全市頓現恐怖氣象，南市、閘北及法租界之一部，均因之而停市。李寶章的兵士開始搶劫，任意挑怒市民，立捕而殺。南市與浦東居民，過兵士前，不敢正目而視。浦東小販口呼「賣餅」，而兵士誣之為呼「打敗兵」，即執而痛毆，以刺刀亂刺，行人不敢側目。入夜七時，華界即斷絕交通，此時外國兵可佈防於租界以外，中國兵可自由入租界，逮捕工會人員、共產黨員及國民黨左派黨員。帝國主義者與軍閥的反動勢力，完全合作，以實現此白色的恐怖。

　　軍閥屠殺與右派國民黨

　　但是誰是這次屠殺的主使者？誰是白色恐怖的劃策者？那便是：西山會議派的右派國民黨。

　　上海法租界中環龍路四十四號的機關，便是那些右派的巢穴。現在初出版在上海狂吠的《江南晚報》，便是那般右派的機關報。主持那般右派的領袖人物，即是被孫中山斥責，被國民黨開除的張繼、鄒魯、謝持等。居正等在上海總同盟罷工開始之後，向李寶章（《江南晚報》二千元的股東）說：「你此刻的惟一辦法，便是前面拒黨軍，後面殺工人！」因此殘暴的軍閥李寶章有了右派國民黨保鏢，有了應付罷工的恐怖策略。

　　右派國民黨是這次屠殺的罪魁，這並不是我們的誣陷，而是人人皆知的事實。《江南晚報》每日的言論便是證據：罷工之前，該報預言民眾將有犧牲；屠殺實現後，該報即故意大呼，說是共產黨犧牲民眾；因屠殺而引起市民憤怒後，該報公然勸李寶章改變「格殺勿論」策略，同時此項新聞即已發現於當時報紙。右派國民黨毫無疑義的是此次屠殺的指使者。右派國民黨即是反動派，即是反革命派，即是民眾的敵人。

　　奪取武裝的鬥爭

　　白色恐怖的屠殺，只有激起紅色恐怖的革命。以恐怖答覆恐怖，這便是革命的狀態。這一狀態在上海工人與市民群眾中，自二十一日（罷工第三日）開始起來。

　　當革命時機成熟時，總同盟罷工可以直接渡到群眾的暴動。時機未成熟時，群眾便會有不斷的奪取武裝的鬥爭。武裝在軍閥手裡便是白色恐怖；奪取武裝到群眾自己手來時，即革命的武裝鬥爭之爆發。這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一門功課。上海工人階級須練習這一課！

　　上海工人自己沒有武裝，有之，惟有從敵人手中奪取過來。罷工第一日即開始白色恐怖，因此引起工人群眾奪取武裝的決心。二十一日晚起，各工人區域即開始與軍警的局部戰鬥。二十二號，海軍士兵因反對軍閥屠殺、同情於工人運動，未得長官命令而開炮，轟擊高昌廟兵工廠。在二十二之夕，南市與閘北，俱有工人與市民對軍警之激戰，試行奪取武裝。因為無全部動員，而敵人勢力尚在掙扎之時，故二十二夕未得全部勝利。但海軍的炮擊已使敵人軍官士卒，紛向租界逃避。二十二日各區域大隊工人群眾屢向軍警防線與步哨襲擊，亦曾奪過最少槍械，且回擊警察巡長致死。這已開始用徒手奪取武裝的偉壯行動。直至二十三日晚，閘北與南市，猶有數處工人襲擊警署，互鬥至數小時，相持不下，警察不敢追擊，群眾亦得安然而退。這可以表明武裝的革命鬥爭在上海已開始了。

　　復工令下以後，奪取武裝的鬥爭表面雖似停止，但「奪取武裝」這一口號的觀念與決心，已普遍于多數工人與市民。這一行動的繼續，即是總同盟罷工行動的繼續，這一行動的關鍵，亦是使革命成功的關鍵。

　　為政權而戰

　　但是上海工人的總罷工與武裝鬥爭，究竟為了什麼？不明了革命情勢，且畏懼工人勢力的右傾分子，很易於疑惑上海工人要組織工人政府。這是錯誤的。上海工人現在的目的，並不是工人政府，而是市民政府——民主主義的市民政府，屬國民政府的市民政府。但是上海的工人，很確實的此次是為政權而戰。

　　在半殖民地被壓迫民族中的革命，在被帝國主義與軍閥統治下的上海市民革命，沒有工人的戰鬥，即沒有市民的戰鬥；沒有工人的革命，即沒有市民的革命；沒有工人的政權，即沒有市民的政權。因此而上海工人的口號是「建立市民代表政府」。因此而上海工人同盟罷工與武裝鬥爭之目的，是直接為奪取政權，領導一切被壓迫的市民，建立市民的民主主義政權。

　　當罷工之第四日，武裝鬥爭已開始，突有海軍炮擊高昌廟的行動，這已表示革命的兵士與工人之聯合，這都證明兵士與工人之必須且可能奪取政權。恰在同日，上海各社會階級（商人、工人、學生）與各革命政黨（國民黨與共產黨）代表已成立「上海市民臨時革命委員會」。這更足證明市民政權之可能且必須建立。二十二日夕，臨時革命委員會已發佈海陸軍動員令，決解除軍閥的武裝。這一動員令至今猶在行動的時期裡。這一革命委員會是過渡到「市民代表政府」之革命的參謀部。這一革命委員會的歷史的與革命的價值，由這次總同盟罷工與群眾的革命行動中產生出來，將永垂於不朽！

　　上海工人階級已走到為政權而戰的戰場上。敵人在前，光榮亦在前，上海工人的奮鬥是全上海被壓迫市民的奮鬥，亦即是全中國被壓迫民眾的奮鬥。

　　群眾的革命裁判

　　從五日總罷工的戰鬥裡，武裝鬥爭與政權奮鬥的開始，固是最可紀念的歷史記錄。而在群眾行動中，還有值得紀念的，便是群眾的革命裁判。

　　二十二日，上海楊樹浦區的工人群眾示威集合，全區群眾到者近萬人。適有走狗綽號「小滑頭」者，素昔勾結包探巡捕，逮捕工人領袖，竟到場意欲偵查工人領袖行動。群眾見「小滑頭」到場，用眾力執捕，交主席臺前，付諸大眾裁判。大多數人高呼「打死」，主席順眾意以付表決，全體舉手通過，遂當場將「小滑頭」處死。

　　這便是群眾的革命裁判。這亦正是以恐怖答覆恐怖，以革命答覆反革命。處死一個工賊走狗的判決，經過群眾的判決，這便是革命的法律。反動派，反革命派一定反對這種裁判，認為是群眾的殘忍行為，但這正是極有理的革命行為。即以此事本身而論，敵人殺死了我們數十人，我們現在才裁判敵人一人。在革命群眾的權力之下，此次屠殺工人的主使者李寶章，便應受同一的裁判。

　　為擴大鬥爭而復工

　　總同盟罷工的群眾行動，已走入兩個正確的路線了：第一路線是奪取武裝以鬥爭，第二路線是為市民政權而戰。

　　但是革命的時機尚未成熟，革命的軍事勢力相距太遠，浩大的群眾，時受犧牲與損失；群眾的政治力量尚在，群眾的組織力量尚在；罷工之第五日，為準備更大的鬥爭很急遽的遂由全上海工人之領導者——上海總工會宣告於翌日（二十四日）下午一時，一律復工。

　　二十四日晨發出復工命令：

　　復工命令

　　全上海工友們！

　　自本會命令總同盟罷工後，依令而行動者乃我四十萬有組織之工人，不數小時，行動一致，軍閥統治，立現動搖。繁華富麗之上海，立變為革命風雲★漫之區域。此次鬥爭，實我全上海工人，自「五卅」以來第一次光榮偉大的鬥爭。罷工五日，市民暴動迭起；革命的海軍，開炮對敵人轟擊，表示革命的工人與兵士聯合的偉大徵兆。我工人力量，已為敵人所認識。本會鑒於奮鬥之時方長，不宜孤立作戰，致損失過甚，特命令全體工友，于本月二十四日午後一時，一律復工，養精蓄銳，準備更大奮鬥！

　　此令！

　　上海工人偉大的罷工萬歲！

　　準備更大的勢力奮鬥！

　　上海總工會萬歲！

　　上海總工會　二月二十四日

　　上海總工會復工宣言

　　全上海市民們！

　　我們工人階級此次因反抗暴政，因響應北伐軍，而總同盟罷工。罷工堅持至五日，工人與市民均犧牲甚大。今因種種原因，而不能不暫時宣告復工。然罷工雖然暫時停止，而為反抗軍閥暴政，為力爭市民政權，為工人生活改善的奮鬥，仍然繼續進行。我們此次在罷工中，受了市民們誠懇的同情，茲因接受商界勸告，而忍痛宣告上工，對於表同情的市民，十分感慰。並希望全上海革命的市民，今後大家仍要攜著手向惡勢力奮鬥，以達到徹底推翻暴政為止。現在的復工，非因退讓而復工，是為準備更大的爭鬥而復工！

　　上海總工會　二月二十四日

　　在繼續鬥爭中

　　復工令既下，在二十四日午前，亦有已復工者，自午後翌晨，三十余萬人一律俱復工。但五日的總同盟罷工，並未終結，亦不是作任何的結束。

　　全上海的工人、與全上海的被壓迫市民，現在繼續鬥爭中，亦即在勝利之前的不斷的奮鬥中。五日的總同盟罷工絕不是失敗，更不是毫無結果。這五日的總罷工的經驗與教訓，特別是五日來奮鬥所得的出路，超過了自「五卅」以來所有經驗與教訓之總和。現在正是緊要的時期，正是上海工人階級的歷史的嚴重的時期。上海工人階級必須完成這一責任。

　　下列的口號，是上海工人目前的緊急政治口號，亦即群眾行動之大綱：

　　一、打倒李寶章！

　　二、驅逐直魯軍！

　　三、響應北伐軍！

　　四、擁護國民政府！

　　五、群眾暴動，奪取武裝！

　　六、殺反動派！

　　七、為死者報仇！

　　八、建立市民代表政府！

　　九、撤退外國兵，收回租界！

　　這以上是上海總同盟罷工之革命初期的記錄。

　　1927年2月27日晨六時

　　（原載《嚮導》週報第189期，署名：施英）

　　[1]此處各數總和連前超過二十七萬五千人，其中數字恐有誤，但無從查對改正，故仍保留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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