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周立波 > 山鄉巨變 | 上頁 下頁 |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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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指的副社長。」陳先晉在技術上非常看重謝慶元,背後還稱他職位。「你看這一回護秧他好捨得幹,又懂得門徑。」 「你說他秧有多的沒有?」劉雨生把話扯到他正在焦慮的問題上。 「多得還不少。」陳先晉停頓一下,才又開口:「按理,我在這裡不應該說他的壞話。不過這也不能算壞話,是實在的話。」 「你看到了什麼事嗎?」劉雨生猜到了八分了。 陳先晉點一點頭: 「我們都以社為家,沒有社,田作不出,大家命也活不成。他當副社長的,手指腦倒往外邊屈。你要他的秧,只怕他早已許給別人,賣給社外的人了。」 「何以見得?許給哪個了?」劉雨生已經猜到九分,但還是問。 「你看哪個單幹屋裡爛了秧?」陳先晉覺得不好直說社長兒子的舅舅的名字。 「張桂秋。不過你何以這樣作想呢?有何根據?」 「我來開會,經過副社長地坪前面,看見你那一位從前的舅母抱個撮箕從對面走來,我順便看了一眼,半撮箕米,面上還放了一塊幹荷葉包住的東西。她一直送到副社長家去了。」陳先晉笑笑又說:「你們從前是郎舅至親,他那個脾氣,你還有不清楚的?他家的東西這樣容易到手嗎?依我看來,下村的秧准定是許給他了。」 送走了陳先晉以後,劉雨生家也不回,走到盛清明家裡,把這些情況告訴了他。盛清明勸他再去謝家,看看動靜,並設法多掌握點材料。 「不料在一個社裡,為一點秧,鬧得這樣。」劉雨生臨走,輕輕歎口氣。 「還要安排吵大架子呢,你以為內部矛盾好玩呀?搞得不好,要轉化,要打破腦殼。」 盛清明答應連夜派民兵護秧,防止偷扯,並且答應自己到張家走走,探探虛實。劉雨生當夜到了老謝家。小茅屋裡沒有光亮,除開鼾聲和後山裡的陽雀子叫,四圍是寂寂封音。劉雨生敲敲臥房的窗子,喚叫開門,房間裡沒有動靜,階磯上竹籠裡的雞拍了拍翅膀。 「老謝,開開門,有要緊事找你商量。」劉雨生聲音又高了一點。 桂滿姑娘醒來了,一腳把謝慶元踢醒。 「哪一個?麼子貴幹呀?明朝來行嗎?」沒有完全清醒的謝慶元很不耐煩。 「是我。這件事等不到明朝。」 「是老劉嗎?就起來了。」 謝慶元披起棉衣,拖雙沒屁股鞋子,摸到桌邊,把燈點起。然後開門把客人引進房裡。昏黃的燈光下,他用手背遮住正打呵欠的大嘴。帳子裡面,桂滿姑娘裝作睡著了。 「還是為秧的事來的。」劉雨生笑一笑,開門見山。 「我猜到了,」謝慶元說,「不過,我的話已經到底了,講沒有多的,就沒有多的。」 一句話把門封死,劉雨生覺得難於進鋸,就點他一句: 「沒有多的,為什麼答應了別人?」 「我答應哪一個了?」謝慶元臉上發燒,心裡也火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雨生又築上兩句。 「你說什麼話?你……」謝慶元急得說不成話了。 桂滿姑娘從攀開的帳門伸出頭髮蓬鬆的腦殼,來解丈夫的圍: 「雨生哥來了,為什麼還不拿煙袋?」 她這一打岔,謝慶元果然緩了一口氣,起身尋煙袋。 「我不抽煙,就要走的。」劉雨生說,但也有意把空氣搞得緩和一點,就和他們兩夫妻扯了一會家常,又談到犁耙功夫,說常青社趕在各社的前頭了,劉雨生有心讚揚讚揚和他現有爭執的對手: 「這是因為我們社裡有幾個老把式:像陳先晉,盛佑亭,還有你自己。」特別把「你自己」三字,說得很重,意思是想引起他的主人翁的感覺。這幾句話,果然使得謝慶元心裡活動了一些。劉雨生又慢慢地把話題轉到秧苗上來: 「十分收成九分秧,偏偏我們社裡爛了好幾丘。辦社頭一年,就碰了這樣一件為難事。」 「事到如今,再泡種也來不及了,只好少種一點雙季稻。」謝慶元說。 「我們的復種面積已經上報了,哪裡能少?我看老謝,你是當家人,應該……」 「我是什麼當家人?」謝慶元想起他個人的事情,又說憋氣話。「我背一身賬,自己這個小家都當不成了。」 「這個好辦,大河裡有水小河裡滿,只要社不垮,生產一天天上升,你的這點賬算得麼子?」 「作興賴賬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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