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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試禪心海島破邪 練水軍廈門耀武


  且說沅華功深養到,來去無蹤,智慧亦近于仙俠,明知藍理這事絕無可慮,只隔些時便潛入獄內望望他,轉回來仍一意教授瑗珠兩弟。

  光陰如駛,又過了一個年頭,這當兒那鄭成功之孫克塽。方雄踞臺灣地面,不時的寇掠漳泉等郡。這鄭氏自明永曆以後竄入臺灣,數為沿海之患。昔人說得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那康熙皇帝,神武絕倫,何曾一日置念,只苦的是臺灣雄島地形險絕,整備水師,既複不易,更少的是諳練地勢之人,所以幾次想興兵征討,都因沒甚把握,耽延下來。

  這當兒鄭克塽越發恣肆,其實克境承祖父創就基業,他曉得甚麼締造艱難並戰鬥之事,不過是公子哥兒般只會行樂罷了,卻全倚仗著個統兵大將,此人姓劉,名國軒,廣有韜略,英武不凡,在鄭氏軍中,已曆兩世,全島軍事之柄,都在他手。他曾有一段軼事,今略述來,便見他才識非常,不然憑甚麼縱橫海上呢。

  當克塽之父鄭錦在位的當兒,忽有個異僧泛海來謁,生得虯髯虎面,銅筋鐵骨,杖錫至府門叩關請見,左右不敢攔阻,忙飛稟進去。鄭錦這時方招攬異人,連忙召入,立談之下,登時大悅。原來這異僧詞鋒飆起,有問必答,不但武略擊刺如數家珍,談到佛法精微並神通作用,更是無一不會。喜得鄭錦只是連連額手,以為大業當成,所以天賜異人。當時有個寵姬在屏後竊聽,不覺暗笑,只聽那異僧笑向鄭錦道:「大王富有如此,何惜一串明珠,使美人怨望,芳心怙憎。」

  鄭錦失聲道奇,還未答言,那寵姬也是一驚,纖趾一顫,撲的聲撞出屏外,只怔得張口結舌。原來昨夜鄭錦擁姬而臥,這寵姬果曾有求珠的事兒,當時不由敬信非常,將異僧神仙一般崇奉起來,大家相稱以大師。閒時節,這異僧只默默趺坐,或演出許多奇幻法術,大家越發敬畏得死心塌地。有時這異僧走到演武場中,袒起雙肩,露著彌勒佛似的肚皮,憑大家盡力的刀斫箭射,只管錚錚的火星亂進,休想傷他分毫,大家驚得目定口呆,只有劉國軒暗暗不然。

  過了幾時,異僧漸漸驕橫,諸將弁背地裡或有謗言,不知怎的,一顆頭顱便會憑空的沒有下落,鬧得大家栗栗不安。國軒見不是玩法,忙謁鄭錦道:「這妖僧凶恣如此,急當剪除,不然竊恐為其所乘。」

  鄭錦道:「無奈他體如金鐵,刀劍不入,這便怎處?」

  國軒道:「吾主不必憂慮,國軒自有道理。」

  當時走回宅內,大排筵宴,另在一所廳事內鋪設得錦天繡地,壁衣地廚,湘簟角枕,一一俱備,並暗選美妓孌童,各二十人,囑咐一番,聽候喚用,便折簡請那異僧前來赴宴。賓主禮罷就席,階下鼓吹大作,妖姬歌舞,殷勤進觴,十分款洽。

  那異增大剌剌的坐在上面,高談闊論,顧盼自得,那裡將國軒在意。酒至半酣,國軒漸將話兒逗他道:「大師法力堅{定,依國軒看來,竟是佛地位人。昔古德阿難。不避摩登淫席,足見心如明鏡,不受染著,如大師亦具此定力,國軒欲湊個趣兒,賞當玩他們的歡喜相兒,以證大師道果,使全島之眾,都生皈依信仰心,你道如何?」

  異僧道:「這有甚麼。」

  國軒大喜,登時引他竟赴廳事,繡簾一啟,甜軟軟一股異香,已熏得人骨軟筋酥,春情蕩漾。原來是國軒特覓的一種海上名香,專助春思的,那異僧全不在意,廳正中特設一榻。國軒便請他趺坐上去,自己便悄立榻畔,一面談笑,一面向左右一努嘴。左右趨出,少時便聞得一陣鶯嬌燕妮的聲音,咭咭咯咯,連拖帶抱,一對對直搶進來,都是二八嬌娃,三五年少,滿廳中追逐挽抱,如一群驚蝴蝶似的,更不客氣。登時滿廳中媚態橫生,春聲如沸。只見那異僧撫掌大笑,縱目肆覽,招頭晃腦,接應不暇,還一面指點談笑,行若無事。少時眾男女已到極樂境界,竟忘掉是奉公差遣,只當是錦幃繡幔中遂其所欲,所以無限春情天然流露,這種聲容卻較前濃至數倍。正在栩栩欲化的當兒,國軒目不轉睛的望著異僧,忽見他兩眼一閉,不復再看,國軒趁勢暴起,拔劍一揮,滾圓的一顆禿頭脆生生斫落,血濺滿地,原來一般的是臭皮囊,那裡有甚麼法術。國軒擲劍大笑,諸將弁大驚,忙拜問所以,國軒道:「諸君自不曾深思其理,此僧筋骨非常,不過煉氣功夫,蓋心定則神凝,神凝則氣聚。他初敢縱觀,以心有定力,後來閉目,便是心動,神氣一渙,同常人一般,所以登時被誅哩。」

  眾皆拜伏國軒識理精微,從此國軒越發為鄭氏所重。這當兒侵掠既甚,朝廷愈加注念。

  恰好朝端有位大臣,閩中安溪人氏,名李光第,方掌兵摳,與他鄉人靖海將軍施琅甚相契合。這施琅原是鄭成功之父乏龍手下的一員虎將,隨芝龍投清後,甚見寵用,直仕至這等爵位。不消說,臺灣地勢並鄭氏可取情形,他一古腦幾都裝在肚內,既知朝廷意在用兵,他便與李光第商議一番,將平臺計劃一條條列成一疏,請光第代奏上去。皇帝大悅,登時調兵轉餉,命施琅節制全軍,相機進行,克期征台。施琅將略本自非凡,平時價夾袋中許多人材,這當兒自然要脫穎而出。第一個便是藍理,一角公文飛來,登時釋去囚服,駛詣軍門。藍理先乞假數日,歸省母親。大家見了,各述別後光景,歡慰異常;過了幾日,藍理別母要去,便請沅華同行,沅華笑道:「軍中有婦人,兵氣恐不揚,你們這次是堂堂正正,旗鼓相當,長槍大戟價撕殺,也用不到我許多,好在我視千里如跬步,我只暗暗助你罷了。難道我所能的,由你施展出去,還不同我去是一樣麼?倒是瑗珠兩弟須隨你見些頭角哩。」

  藍理道:「好好!便是這樣。」

  當時蘇氏又囑咐一番,便大家分手。兄弟三人,偕赴軍前,藍理忙走謁施公,只見施公笑吟吟將出一紙邸抄,原來他已飛疏奏藍理署右營遊擊,已特旨報可,藍理謝過。施公便命他領前隊先鋒,先赴廈門,操練水師,自己籌劃分佈好,也便起節繼進,一路浩浩蕩蕩,笳鼓喧天,旌旆飛揚,直指廈門海口,好不威嚴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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